第二十七章 玛丽遇险(2)
1550年圣诞节,玛丽入宫面见国王,当时哈里·格雷和威廉·帕尔都在爱德华六世身边。13岁的爱德华六世正在长大,同父亲一样,他也衣着华美,而且钟爱装饰着珍珠的红色、白色和紫色衣料。这有助于掩盖他体格上的缺陷:他比同龄人个头小,身子也瘦弱,而且和理查三世一样,一边肩膀明显高过另一边。爱德华六世曾对玛丽说,她是自己爱得“最深”的人。但等待玛丽的不是手足之吻,而是一连串激烈的攻击——爱德华六世质问她为何仍在礼拜堂中举行弥撒。玛丽深感震惊,落下泪来。爱德华六世见此也哭了。他情愿她更清楚她对他的义务,以省去二人的争吵。玛丽其实很明白,但她确信爱德华六世是受人唆使才说这些话的,而正是为此,他相当恼火。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玛丽继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捍卫父亲的宗教和解方式,而她的影响不可小觑。在仆人和亲属眼中,玛丽是个近乎神圣的人物。作为统治他们的公主,她关心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每日为他们断案。她坐在华盖之下,寓所中悬挂的挂毯彰显着她的王室血统。玛丽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中有三个做过君王,而且四人都是各自王室的杰出代表。最重要的是,她还是王位继承人。1551年3月,爱德华六世又召玛丽来威斯敏斯特王宫,预备再训斥她一顿。玛丽到了伦敦,而且带了一大班人:“前有50名骑士和绅士,穿着紫色外套,戴着金链,后有80名绅士和贵妇。”这些人手持已经被禁的《玫瑰经》念珠,相当显眼。
然而,玛丽很快发现自己威胁这一政权的尝试并不成功。爱德华六世这年就满14岁了,根据习惯法,男孩到这个年纪就可以结婚了。约翰·达德利和枢密院已经明确,结婚将标志国王的成年。言下之意是,她的挑衅从此将不再是在违逆他们,而是在违逆国王。1551年复活节,几个朋友在玛丽家中参加弥撒之后遭到逮捕。7月,她已经担心自己就要被囚禁甚至被杀了。1551年8月,爱德华六世开始出席枢密院会议,与此同时,事态到了紧急关头。玛丽的三名仆人接到命令,要阻止家中其他人听弥撒。三人拒绝从命,并因此进了监狱。玛丽不得不让步。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人们连她的几个神父也逮捕了,那么她再也没有弥撒可听了,不管她多么不服气。然而,玛丽也清楚地表示,要让她听公祷书敬拜,她情愿先引颈就戮。
到了秋天,对玛丽的疯狂攻击神秘地消退了。其原因并非一目了然,但在幕后,约翰·达德利正面临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对付的威胁。爱德华六世在夏天时生了一场病,虽然很快便康复,人们却因此想到,玛丽距离王冠仅有一步之遥。这位王位继承者的遭遇已经开始令一些政治精英感到愤怒。已于1550年2月获释出塔的护国公萨默塞特公爵指望利用这一愤怒推翻达德利的政权。而达德利则预备叫萨默塞特公爵的指望落空——他要首先发动攻击。
1551年10月的第二周,少年国王收到一条骇人的消息:舅父萨默塞特公爵正密谋杀害达德利和凯瑟琳·帕尔的弟弟威廉·帕尔。爱德华六世当即给了达德利更大的权力,册封他为诺森伯兰公爵,又册封其支持者哈里·格雷为萨福克公爵,册封威廉·帕尔的妹夫威廉·赫伯特为彭布罗克伯爵。威廉·帕尔则已贵为北安普敦侯爵。五天后,爱德华六世见舅父到白厅来了,在日记中写道,他“比平时来得迟,且是独自一人”。接着又加上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晚餐后人们逮捕了他。”前护国公又被送入塔中,这次再未获释。萨默塞特公爵于次年年初被处死。
很快,宫中再度向玛丽发出邀请,理由是11月要接待吉斯的玛丽——她是1542年过世的表兄詹姆斯五世的遗孀。玛丽婉拒了,她可能是怕被要求同国王一道参加宗教敬拜。根据爱德华六世的日记,因公主不来,他便坐在吉斯的玛丽右边,二人共用一顶华盖,另一边则是弗朗西丝·布兰登和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弗朗西丝常在宫中,因为其夫哈里·格雷总在国王身侧。而玛格丽特和丈夫同爱德华六世及众议员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夫妇二人的信仰倾向虽然保守,但他们对此相当低调,而伦诺克斯伯爵对爱德华六世也十分有用:他在苏格兰运作着一个高效的间谍网络。为讨吉斯的玛丽的喜欢,女人们当天都是一副苏格兰打扮,头发散开,“装饰着荷叶边,打着卷,有些打着双卷”。
引人注目的是,接待时伊丽莎白公主也同姐姐玛丽一样没有到场。最终她出现在宫中时却叫众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她穿得极为朴素,以至于“叫所有人都感到难堪”。爱德华六世最近刚收到过一篇倡导妇女朴素着装的文章,伊丽莎白渴望让他注意到自己不同于玛丽,是在改革派的女家庭教师教养下长成的信新教的好公主,并且节制而贞洁。但这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处。爱德华六世注意到简·格雷小姐的出席,然而,在欢迎与招待吉斯的玛丽的几天中,他对自己这个姐姐的在场只字未提。伊丽莎白的处境比玛丽好不了多少:似乎人们也不鼓励他同她走得太近。
吉斯的玛丽走后,这年圣诞节期间,宫中又举行了更多娱乐活动,上演了戏剧,开了化装舞会,办了各种比武会,在最后一天,1月6日,还有一场让爱德华六世大为尽兴的骑马比武。按照约翰·达德利的安排,爱德华六世已经学过骑马和使用武器,尽管还未正式参与比赛,但他已经开始“弄枪试马,且喜爱各种运动”。达德利在如何对待爱德华六世这件事上表现得极为精明。据法兰西使节称,国王尊敬达德利简直像尊敬生父一般。但达德利相当注意强调自己这个议长只是个带头的,国王枢密院这个团队是为国王效力的,而他也正不断地引导爱德华六世深入参与国事。
从3月开始,一个由国王的高级臣仆组成的核心班子每周二都会面见国王,向他报告政务。排在日程表顶端、即将启动的是一本全新的、更为激进的祷告书的编撰工作。根据此书,圣餐将更名为“主的晚餐”;在教堂祭坛或正厅的位置要设置圣餐台,让人们可以像聚餐一样围站在台边;人们将不再以口领受无酵的薄饼,而是用手接面饼。洗礼和坚振礼的规仪也将被改写,为逝者祷告和葬仪方面的内容也将悉数删除。爱德华六世的表姐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仍在宫中,但4月初麻疹和天花流行。4月7日,她求国王准她回约克郡。连爱德华六世也病了,但所幸4月12日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夏天,爱德华六世又开始打猎了。
这年10月爱德华六世满15岁时,一位著名的意大利占星家被请来为国王占卜。他预言爱德华六世会再做40年国王,而且成就极大。1552年11月,修订后的公祷书出版,接着又印发了“四十二信条”——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期间,将四十二信条修订为三十九信条,时至今日依然是英格兰圣公会的基本信仰。未来并不会风平浪静:国家已经出现严重财政问题,其中有一部分是16世纪40年代对法兰西及苏格兰作战的后果。因为在处死萨默塞特公爵和进一步没收修道院财产等事上意见不合,克兰默和达德利二人闹翻了。但从长期来看,前景是光明的。占星家向爱德华六世保证,未来全都写在星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