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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都铎王(1)

书名:都铎·王朝本章字数:2736

1553年1月,爱德华六世开始久咳不止。然而想到自己1550年夏天曾染上“重疾”,在1552年4月还同时患过麻疹和天花,这位15岁的国王确信自己这次也会很快康复。但他咳得一天比一天厉害。2月7日,星期六,伊丽莎白给爱德华六世去了一封信,称自己星期四原本要去觐见他,却被人半路拦住,还被告知国王病重不能见自己。她暗含的意思是有谣传称她已经失去他的宠信。她说自己相当确定事实并非如此。伊丽莎白还表示,不论别人怎么想,“我都坚信陛下的恩泽会与我同在”。没有记录表明国王回复过她。

前一天刚带200名随从抵达伦敦的玛丽所获的待遇比伊丽莎白好些。约翰·达德利去伦敦城郊迎接她,同去的一班骑士和绅士继而护送她去往白厅。她得到了盛情款待。几天后,卧病的爱德华六世也同意见她。玛丽私人礼拜堂的弥撒遭禁后,帝国使节曾“多次”向爱德华六世求情,要他“容姐姐玛丽做弥撒”,但他一直没有撤销禁令。不论姐弟俩此时进行过什么交流,这年2月他都决意不改变自己在这件事上的主意,可能还曾试图改变她的主意,但并不成功。2月21日,约翰·达德利召了玛丽的一名高级侍从来,要再就此事训斥一番。

等爱德华六世终于感觉好一些,已是1553年4月,天气正在转暖。尽管如此,他却感到是时候练习一下写遗嘱了——赶在他再度病重,需要拟定正式文件之前。他的成果题为《我的继位规划》,虽然只有一页纸,但内容颇具爆炸性。

爱德华六世所做的第一项决定是不再考虑玛丽和伊丽莎白的继承权。对他而言,相比王朝的延续,宗教意识形态才是首要问题。后来他也承认,自己担心玛丽会废掉他在位期间的诸项宗教变革,尤其是自己以主的晚餐代替弥撒的安排和破除圣像的法令。因为玛丽的天主教信仰从未被作为不承认其继承权的理由,他选择以1536年继承法案所确定的玛丽私生女的身份作为自己行为的法律依据。因为这项法案也将伊丽莎白定为私生女,所以她的继承权必然也得不到承认。但无论如何——爱德华后来也提醒自己的律师——伊丽莎白的母亲毕竟是犯了叛国罪被处死的。

爱德华六世继而开始考虑自己的祖父亨利七世的其他继承人。据说按照第一位都铎王的安排,他的儿子一脉若是断绝,英格兰便将从他的女儿即苏格兰王后玛格丽特的继承人当中选立国王。但玛格丽特·都铎最年长的继承人苏格兰女王玛丽信奉天主教,还与法兰西王太子订了婚。接下来是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此人即便算不上拥护教宗,也绝对不是个新教徒,而她丈夫在归附英格兰前曾是个苏格兰人,还归附过法兰西。况且在亨利八世的遗嘱中二人双双缺席,所以爱德华六世此刻不考虑他们也算有例可循。于是就剩下他的姑母——亨利八世的妹妹,法兰西王后和其夫查尔斯·布兰登的继承人。

法兰西王后的长女弗朗西丝是一名坚定的新教徒,但亨利八世的遗嘱中没有提到她的名字,而是将位置让给她三个姓格雷的女儿:简、凯瑟琳和玛丽。爱德华六世仍然想要一名男性继承人,这符合继承权经由王室女性传给儿子的先例。因此,他将自己的王位留给弗朗西丝可能生育的儿子们,排在其后的是她三个女儿的儿子们。而格雷一脉如果绝后,王冠便会经由弗朗西丝15岁的外甥女玛格丽特·克利福德传下去——这位玛格丽特是弗朗西丝1547年过世的妹妹埃莉诺唯一的继承人。搁笔时,爱德华六世必然曾以为这份文件不大可能得见天日,但他并未康复。

4月11日,爱德华六世离开威斯敏斯特王宫,乘游艇来到格林尼治宫,他盼着在这通风良好的居所继续休养。然而,他身边的人却不得不开始思索如果他未能痊愈会如何的问题。他遗嘱的规定意味着,在有男性继承人出生前王位会空着,而弗朗西丝则会成为总管。王位空置可能引发邻国的觊觎:法兰西国王会为未来的儿媳苏格兰女王玛丽打算,查理五世则会为表妹玛丽公主谋划。公主作为都铎家的人,十年来一直被视作爱德华六世的继承者,其影响远超其他继承人,要是她坐上王位,无疑会报复那些欺侮她多年又推动废掉弥撒的人。为阻止其登基,人们急需一名男性继承人,而为此,一切有王室血统的女性都需要婚配。即便不能及时生下儿子来,也能利用结亲联合处于政权中心的大族实现共同目标——阻止玛丽登基。

根据爱德华六世的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爵士的说法,提议弗朗西丝的长女简·格雷与达德利的四子吉尔福德·达德利勋爵成婚的是威廉·帕尔的妻子。威廉·帕尔没有合法子女,吉尔福德则是达德利两个未婚儿子中年长的那个。事实证明,议长对此相当热心。不同于爱德华六世朝中的其他主要人物——威廉·帕尔、威廉·赫伯特和哈里·格雷——约翰·达德利并非扩大的王室成员之一。前一年,他曾极力给埃莉诺·布兰登的鳏夫坎伯兰伯爵施压,要他将女儿玛格丽特·克利福德嫁与吉尔福德。儿子竟可以高攀的亲事叫他喜出望外,而这门亲事也很快得到哈里·格雷的同意。

简·格雷快16岁了,已经长成一名不俗的年轻女性,她相貌一般,但智力出众,能讲拉丁语、希腊语、法语、意大利语,还懂一些希伯来语。伦敦为流亡的欧洲新教徒设立了一座“外邦人教堂”,出资为教堂聘来第一位牧师的便是她。与她相交的一群聪慧的信奉新教的女性——包括威廉·塞西尔智识出众的妻子米尔德丽德——都对她相当敬佩。意大利人后来传说,简是迫于“母亲的坚持和父亲的威吓”而结的婚,但并无证据支持这一被浪漫化的八卦。贵族的女儿在16岁生日前后由人安排结婚十分常见,即便爱德华六世不死,简的婚事也前途光明。她父亲去世后,其萨福克公爵的头衔可能会传给吉尔福德——他同她年龄相近,当时的人们说他是个“相貌英俊、品德高尚又讨人喜欢的绅士”。

与此同时,可怜的爱德华六世的健康状况却再度恶化。1553年4月28日,帝国使节记录了简订婚的消息,同时报告称,爱德华六世的病每天都在加重,咳嗽不止,极度痛苦。“他咳出的东西有时呈黄绿色,有时呈黑色,有时呈粉色——跟血的颜色一样。”使节说,“医生们都茫然无措,一筹莫展。他们认定,要是下个月仍不见好,国王就康复无望了。”爱德华六世的症状和病史表明,1550年他曾感染过结核病。他的免疫系统当时把这病压下去,但1552年春天患的麻疹又令旧病复发。宫中玛丽的盟友们时时向她通报事态的发展,约翰·达德利也在向她报信,此时他已经彻底转变,开始主张玛丽有权使用自己英格兰公主的全套纹章。1551年9月,达德利的盟友威廉·帕尔曾叫帝国使节不要称玛丽为“公主”,只可称她为“王的姐姐”。在这之后,萨默塞特公爵一度企图与玛丽的支持者们结盟对抗达德利政权。使节认为,此刻达德利正在试图安抚玛丽,其目的是防止出现更多麻烦,而事实上,这似乎的确能解释达德利的行为,因为他在这方面还有另一些行动。1552年12月,在人们尚不明白爱德华六世的病有多严重时,玛丽曾被迫上交土地给国王。1553年5月,她获得了许多上佳的土地、城堡和庄园,其价值远远超过先前损失的,其中包括赫特福德的王室城堡和弗拉姆灵厄姆庄园城堡,后者曾是第三任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1546年被送入伦敦塔之前的首要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