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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婚姻和子嗣(2)

书名:都铎·王朝本章字数:2288

复辟受到普遍的欢迎。在伦敦以外,一个教区立刻卖掉“在邪恶的分裂期间教堂里领圣餐用的台子”,换上圣坛;在其他教区,居民们将先前藏着不让国家官员发现的圣像和圣袍送回教堂,或者另买了一些。人们重新建起了唱诗班,又开始了狂热的游行。但时针并非简单地拨回当年。此刻,女王正准备启动一场英格兰的反宗教改革运动。在她的支持下,波尔以教宗使节的身份,后来又作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在英格兰实现了人文主义者憧憬的天主教改革教会。他委托人重译《新约》;支持印刷其他宗教文本,既有拉丁语的,也有英语的;鼓励培养神职人员;高度重视仪式,尤其礼拜是音乐仪式。

上教堂的人和投身神职者的数量在亨利八世在位期间大幅下降,爱德华六世在位时甚至急剧下滑。玛丽一世的一系列改革带来了一股全新的能量。英格兰天主教复兴绝非因循守旧,其改革中的许多措施都预表了特兰托公会议的决策,但直到玛丽一世去世后,1562年至1563年开最后几场会时,这些措施才被整个天主教会正式采用。

宫中也充满了活力和生机。有腓力在女王左右,人们常能享受假面舞会和比武。女王身边绝非如某些传说所言仅有虔敬的天主教徒。很快,她甚至向格雷一家敞开大门,安排简的妹妹凯瑟琳·格雷进了自己的枢密室。在她的旧敌中,吉尔福德·达德利的几个兄弟有时也会上场比武。然而,所有人都必须信仰国教,顽固不化者均被劝离英格兰。没有走或走不了的则依照1555年1月恢复的与异端相关的法律处置。女王本打算只惩戒几个异端杀鸡儆猴,结果却南辕北辙。新教徒尽管仍是少数,但信仰极为坚定,在英格兰东南部尤其如此,当地的人们曾热情高涨地接受了爱德华六世的宗教改革和圣像破坏运动。玛丽一世在位期间,有284人勇敢地坚守信仰,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其中绝大多数是普通百姓。这为她赚得“血腥玛丽”之名,这一17世纪末发明的绰号已然成了她的代名词。

对我们这些将死刑视作野蛮的人而言,要理解当时人们的心态依然相当困难。在16世纪,因偷盗而将人绞死是司空见惯的事。人们认为传播异端邪说的罪更重,因为这可能盗人灵魂。玛丽一世烧死的人当中,有许多在亨利八世年间都曾在别人受火刑时做过监督,而人们印象最深的一个是伍斯特主教休·拉蒂默。他同伦敦主教尼古拉斯·里得雷一道上的火刑柱,死前留下了一句著名的话:“里得雷先生,有点男人的样子吧;蒙神恩典,我们今天要在英格兰点亮一盏灯,我确信这盏灯永远不会熄灭。”然而,在亨利八世年间监督别人用一幅著名威尔士圣徒的圣像当柴烧,给一位谨行托钵修士套上枷锁,把他悬在“慢火”上烧死的正是拉蒂默本人。那位修士当年过了两小时才断气,其间,行刑的人们对其大加嘲弄,而拉蒂默却袖手旁观。至于再洗礼派,他们就连爱德华六世统治时期也被烧过,而这些人在伊丽莎白一世年间还会再上火刑柱。总之,被玛丽一世烧死的人数量惊人:在英格兰史无前例,在欧洲也无人能比。

从前,人们一度以为女王这样做要么是受了教士的摆布,要么是在复仇,要么就是一时情急不择手段。事实上,她的所作所为正是要表明她作为都铎君王的冷血。火刑是1555年2月开始的,当时的她正处于权力的巅峰,她的思考着眼的是未来而非过去。她想要消灭的是一小股颠覆力量,而这股力量在她弟弟治下已经飞速壮大起来。人们对此反应不一:有些地方的人会把木材藏起来,让当局立不了火刑架,也堆不了柴;有些地方的人们却会兴高采烈地围观行刑,还有人在观众间叫卖草莓。尽管如此,那一堆堆燃烧的柴连同那些死去的普通人的模样依然在人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个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向火刑架,“义无反顾,愤怒又固执”,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失明的男孩子,也是要受死的。

然而,实现玛丽所预想的未来,最关键的是她腹中的孩子。4月,人们纷纷传说这事的进展不大正常,甚至还有人说她中了法术。玛丽一世决定对伊丽莎白严加看管,于是把妹妹召至汉普敦宫,姐妹俩表面上和解了:伊丽莎白跪下来,赌咒发誓称自己全然顺服。

22岁的公主已经长成一名年轻的女士,人们说她“与其说俊美,不如说有魅力”,“身段极佳,皮肤也好,不过是浅褐色的”。这同看上去又老又病的姐姐玛丽形成鲜明的对比。5月,人们发现伊丽莎白家的人雇了巫师约翰·迪伊为女王占卜。此人被逮捕了。当月又有谣言传出,称女王诞下一子,于是阖城大喜,伦敦城各处的人们都上街庆祝。之后人们发现预产期已过,却不见孩子的影子,于是又开始传说女王根本没有怀孕,只是病了。玛丽一世还是不愿放弃为人母的希望,直到8月,她才最终接受自己肚里没有孩子的事实。

我们不大可能确定是什么导致玛丽一世产生怀孕的幻觉。她月经异常已有多年,而且当时已经相当消瘦。不过,她的症状很像自身免疫性甲亢,这种病会影响患者的精神状态,一些个案记录表明,其影响也包括让人产生怀孕的错觉。

8月,玛丽一世和腓力从汉普顿宫经伦敦来到格林尼治。民众见到她大感安慰,大街小巷挤满了人,众人在她出现时高声喝彩。但玛丽一世艰苦奋斗所获得的一切都正在分崩离析。权力意志、勇气、聪明、铁石心肠,这些都不能改变她不孕的事实,也不能让她的身体好起来。此刻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人相信她还能生下孩子,而很明显,作为玛丽一世的法定继承人,伊丽莎白终有一天会坐在她的位置上。

两天后,玛丽一世与丈夫道别——他得回欧洲大陆去。他父亲曾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此刻却想退位过自己的私人生活。1555年10月,查理五世宣布放弃对荷兰的统治权,将之移交给腓力;1556年1月,他又移交了西班牙王冠。腓力建议自己痛苦的妻子把心思放到国事上,但玛丽一世晓得前面是什么,她害怕面对这一未来。敌人们嗅到了她的软弱,因为没有了孩子,玛丽一世的计划也就没有了未来。很快,她的王位和性命都将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