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沉默
婚礼结束后,陈强对杀死王小虎的事实供认不讳。他知道王小虎在调查久盛矿场的事,于是用ic卡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自己手里有矿场的账目数据,并且掌握了其他向天刚的违法证据。刚开始王小虎没有轻易相信,直到陈强真的说出久盛矿场的部分账目数据时,王小虎才渐渐相信了他。经过几次沟通,王小虎彻底信任了陈强。二人决定见面交换彼此手中数据,陈强以掩人耳目为由,将时间约在了凌晨。
将王小虎骗到翠湖公园后,趁着四周没人和王小虎不注意,陈强将事先准备好的七氟烷倒在一块毛巾上,接着捂住对方的口鼻想将其迷晕。在这个过程中,陈强剧烈挣扎,因此弄伤了他的手导致血滴落在草地上。为了减少自己留下的痕迹,陈强便把王小虎的上衣脱下用来擦血。接着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绳子,又搬来附近的一块石头绑在王小虎的身上,将其连同石头一起抛入了水中。至于王小虎的手机和财物,均被他带走了。不过他没有打开过手机,而是将手机带到了别的地方进行了销毁。
陈强之所以没有处理现场自己的血迹,是因为他认为进行了沉尸,王小虎的尸体不会那么快被人发现。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估计尸体已经被泡的无法辨认。他事先调查过,知道王小虎早已经和他的妻子离婚,很少回老家,也没什么朋友。等有人发现他失踪了,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夏季多雨,到了那时候,自己的血迹早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陈强很爱张春花,一直梦想和她结婚,却没有钱为她买钻戒。所以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他拿了一笔丰厚地杀人报酬,光定金就有十万。拿到定金后,他为张春花买了第一个钻戒,只是陈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女朋友会不小心把这颗钻戒掉进湖里,然后阴差阳错地发现王小虎的尸体。等到张春花把发现尸体的事告诉他时,他依旧没有慌乱,因为警方没有办法确定尸源。直到那天丁瑶告诉他,警方要了他们的合照时陈强才慌了。他顾不得收拾完东西,仓皇和张春花回到了老家。张春花以为陈强只是急着和自己结婚,没有多想。
最后,陈强询问警方为什么能够那么快锁定尸源。这句话让沈宁想起了王小虎的女儿王莉莉,他对着陈强说道:“一个妻子,或许会忘记自己的丈夫。但是一个女儿,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听到这句话,陈强苦涩地笑了起来。
虽然陈强对自己作案的过程描述的很清楚,但是他对于警方其他诸如怎么弄到的七氟烷以及取得王小虎信任的细节询问一概不予回应。当沈宁问到指使他杀死王小虎的人是谁时,陈强只说了一句谢谢你们让我完成婚礼仪式,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接着便忽然倒地。等医生赶到时,他已彻底没有了呼吸。
经法医尸检,陈强死于氰化钾中毒。他的一颗牙齿是假牙,其中被掏空,里面填充了氰化钾。他通过用力咬碎假牙,吸入氰化钾达到自杀。
至此,案件虽说成功告破,可是周歧水和沈宁都感到,在陈强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二人一边在处理其他刑事案件的同时,一边在暗中继续顺着陈强生前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调查隐藏在其背后的秘密。
但仅在半年之后,安江省公安厅便以合理分配警力资源为由,将沈宁调任至邑阳市刑侦大队担任一队视频组组长。对于陈强案的后续调查,沈宁只能暂且告一段落。
灯光从会议室的天花板垂落,照亮了与会人员紧锁的眉头和沉思的眼神。气氛压抑至极,夹杂着烟味和即将下雨的气息。墙上的电子屏幕定格在一张蓝色调的画面上,光线映照着每个人的脸,使得他们的表情更加冷峻。
宗玉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击都如同钟声般在会议室里回荡。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像风一般吹过每个人的耳朵:“歧水,沈宁,你们俩的意思是,苏同当初其实已经发现了向天刚的犯罪证据,但是他没有上交?”
“是的。”周歧水斩钉截铁地说道:“根据王小虎女儿王莉莉的说法,苏同和沈宁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就发现了王小虎关于调查久盛矿场所作的笔记本。但他没有选择和沈宁共享这个发现,而是把笔记本偷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笔记本里都有什么内容?”
这下是关建明回答:“因为歧水和沈宁受了伤,昨天二人都在医院静休,所以是我带队搜查的苏同住所。”
说完,他把一个黑色笔记本从怀中掏出来,抛在桌子上,吐出一口烟之后说道:“在他的枕头下面,我们发现了这个笔记本。经过对比,上面的笔迹与王小虎的笔迹一致。里面详细记录了久盛矿场的账目,以及王小虎关于向天刚借国有资产改革将久盛矿场变为私人企业的一些推测。至于他这些推测的真伪,目前无法证实。”
周歧水提议道:“我认为应该将这个笔记本提交给纪委,由纪检部门来负责调查这件事。”
宗玉泉脸上的肌肉难以觉察的抽动了两下,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才说道:“这只是王小虎个人的调查和推测,我们连真伪都无从得知。贸然将其交给纪委,我怕最后闹个大乌龙,丢我们公安的脸。当然,我不能搞独裁,各位怎么看?我听大家的。”
宗玉泉身为局长,他的意思很明显,先将笔记本的事缓一缓。虽然他的语气是一副可以商量的语气,但是众人久经官场,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不料,即使宗玉泉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周歧水依旧不买他的账,出声道:“笔记本里记的东西是真是伪,我想根本无需去调查。因为,它如果是假的,苏同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地警队队员爬到队长的位置。据我所知,他没有获得过什么大功劳。当初沈宁能当上队长,一是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心服口服。二是他获得过一次三等功,有功勋加身。可是这两样,苏同一样不占。那他是如何以这么快的速度当上队长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周歧水眼神锐利,话语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每一个字都犹如精心磨砺的利剑,直指问题的核心所在。
宗玉泉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周歧水竟然敢如此直接地公然反对他。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和不满,脸色略显阴沉。不过他并未发怒,而是用目光再次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最后依旧用寻常的口吻问道:“歧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是不可以采纳。但是,我还是想听见更多的想法。”
沈宁看了看周歧水,又看了看宗玉泉,正准备开口说话,却感到有人偷偷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沈宁转头一看,楚小想正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担忧与制止。他看懂了她的意思,那是一种默契,一种无言的请求——不要冲动,不要轻率地表达观点。
沈宁胸中涌起的表达欲像被突然掐灭的火焰,瞬间消散。他整个人倾颓下来,双手紧握,目视前方,选择了沉默。身旁的楚小想暗自松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松开了沈宁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