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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杀小组

书名:她的尸体漫山遍野跑本章字数:2723

“如果你曾经经历过被一个陌生的、力气大于你数倍的异性在公众场合扒了衣服,并企图进行侵犯,你也许就会知道我对他的厌恶足以强到想让他死。”

许卿挚说得十分平静,胸脯却微不可察地慢慢加速了起伏。

这一切都被张子敬看在了眼里,“我能体会你。”

许卿挚嘴角勾出一个讥嘲的笑,换了个姿势翘腿坐在软椅上,她的目光深沉得如一个黑洞,张子敬竟别开了眼。

“我做精神科医生这么久,从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甚至于我,在给病人做催眠或其它深度治疗时,看到他们的悲伤、绝望、痛苦,我的确感到难过,但那种情感并未深入到我的心里,比如现在,我和你说我差点被侵犯,你真的能体会到我当时的惊恐吗?”

张子敬被噎住,慌乱之下,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体会不到,因为你体格健硕,你充满力量感,加之你警察的身份和男性的性别,没有人会想要以身犯险,所以你的所谓‘能体会’听起来不是很可笑吗?”

“不好意思许医生,是我……狂妄了。”

“不怪你,毕竟世界上太多人想要当圣人,你应该想知道当时的我究竟经历了什么吧?”

张子敬没察觉到自己无意中被眼前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没错,还请你原原本本、不遮不掩和我说一遍。”

许卿挚手指撇开一绺垂落到眉骨上峰的碎发,神情无悲无喜,目光放得很远,即便对面只是一扇紧闭的门。

“那天,我用烟灰缸击打了邓广锡之后,他的确不动了,我当下很惊慌,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外面服务员不断在说话,我害怕他们发现异常,于是我过去将邓广锡扶到了椅子上,想要处理现场……”

对上张子敬投过来的审视目光,她惨然一笑,面容更显苍白,“我清理了桌上的脏污,用桌布擦了烟灰缸的血,就在我想要再试探邓广锡是否真的死了时,他突然睁开眼看向了我。”

“我至今记得他说的话,他说‘你想知道空气灌进人体会发生什么吗?’,我当时很慌可他喋喋不休,他头还在流血,他对我笑并说‘你也觉得我没用,觉得我不配碰你,觉得我没有价值吗?空气是否有价值?如果他体内都是有价值的空气,那他是否也会因此变得有价值’……”

许卿挚两个掌根撑住额头,她腰躬下来,脊背起伏不止,“然后,他掏出了注射器,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有股力量拖着我向外走,有个声音在不停和我说,你不要管,他该死!”

张子敬看到许卿挚鬓角湿了,后脖颈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邓广锡将针头刺进了脖子,没有一点犹豫,他一直看着我笑,看着我笑……”

许卿挚整个头颅都埋进了胳膊间,十指在脑后交缠,她浑身都在战栗,冷汗渐渐在衣服后背洇开一个无限扩大的湿痕。

张子敬下意识想要安慰,手却在触碰到她的发丝时触电般收回,那缕柔软的头发只在他的指尖一扫而过,却无端牵住了胸腔里一颗心。

他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痛苦。

有个庞然大物般的男人散发着汗臭和口气,压在他的身体上,四肢都受到桎梏而动弹无门,一张油腻腻的唇擦过他的脖颈、后背甚至更加往下,不可想象。

他莫名抖了两下肩。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死去,中途就逃了,在逃跑过程中我甚至因为惊慌产生了暂时性的解离,将他自杀的片段忘却了……”

许卿挚上下搓了把脸,肩膀沉沉垂塌下去,她仰起脖颈靠住椅背,窗口倾进来的日光勾描出她的下颌线,流畅、清晰、性感。

张子敬再次别开了眼。

“警察同志,我的确见死不救,毕竟我没有义务,不是吗?”

“你不后悔吗?他死了,虽然和你交集不多,带给你的记忆并不美好,但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我不是圣人,也不想当圣人,张警官,你还想问什么吗?”

“上次你为什么没有说出这后半段?”

“你并没有问,而且我说了他应该不是我杀的,那时候你没有接着话问下去,我也没有义务一次性全部和盘托出。”

张子敬觉着自己进了一个迷宫,弯弯绕绕,四处碰壁,向上看,一双眼睛正戏谑地俯视他,嘲笑他的思维滞后。

后颈处被一张粗糙嘴唇摩擦的粘腻感始终没有消失,每一个毛孔里似乎都进了一片翻卷后脱落的嘴皮,他不自在地搔搔脖颈,左右动了两下头。

“行,听说你的手机坏了,那后续如果需要你的配合,应该怎么直接找到你?”

“手机就快修好了,我通常一星期都在医院,随时来我随时都在,不过周六除外。”

“好,那下次再见。”

张子敬要去开门,另一头的门把手上一股和他同方向的力同时袭来,他不禁向后踉跄了一步。

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护士打扮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看到办公室里有个陌生男人,她原本张大的嘴微微闭合,将眼神投向了许卿挚。

“怎么了?”

许卿挚并无介绍张子敬的一丁点欲望。

护士让到门另一边,“许医生,上次那个男学生又来了。”

张子敬自知自己此刻的多余,向许卿挚点个头便和护士错身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出几步,却又被许卿挚叫住。

她疾步上前,身体贴近他的臂膀,坚硬遇上柔软,总有一方先投降。

“张警官,这次我就不投诉你了,下次记得带另一个人一起来。”

她眼睛很亮很黑,语气间透出几分关心,张子敬猛地头皮炸开,几乎是张口就说了不好意思。

张子敬走远,许卿挚眯眼一笑,转身向护士,“他人呢?这次还是没有家长陪同?”

没等到护士的回答,她已经从护士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冷静淡漠的声音从后方袭来,“就我一个人,我成年了,可以自主看病。”

男孩高高瘦瘦,跟一棵小白杨似的,板寸头修剪得利落干净,太阳穴上一块黢黑中发红的烟疤格外扎眼,单眼皮耷拉着,高中生该有的精气神在他身上显然失踪。

许卿挚要他进来,给他泡了杯红茶,他并未拒绝却也没喝,全程呆呆看着白雾,时不时将白雾吹向医生的方向。

“状况还是没有改善吗?”

许卿挚调出他的病历,目光从电脑上沿迎出去。

男孩一手扶住侧肩,掌心不断摩挲后颈,“我还是想要死,想要结束一切,想要更多人……”

他低垂眉眼,法令纹蓦地扬起,堆出一个空洞的笑,“陪我,一起,死,哈哈哈。”

……

张子敬回了警局,又是一根烟后才下了车,倒没急着进去,他翻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很快,那头比电话主人声音更先出来的是两个女人不分上下的吼叫。

吵闹声渐渐远去,接着有推拉窗嗞嘎嗞嘎走过轨道的响动。

“怎么了师哥?”

“又在处理哪一家的婆媳问题?”张子敬莫名心情好不少。

谢许声音里难掩的疲倦和无奈,“师哥,我今天可是和婆媳矛盾杠上了,早上走了两家,下午又走了三家,现在这一家是因为媳妇多买了一只鸡,婆婆觉得她铺张浪费,丈夫在中间又不作为,以为两个人吵吵就能好,谁知道婆婆一激动,动了刀说要砍死媳妇。”

张子敬又点了支烟,红光在微风里一亮一灭,“问你个事情,昨天友谊路上的打架事件最后怎么处理的?”

“那个男人说他就是打女儿,女儿的命都是他给的,想打就打,还说女儿背叛了他就是该打,后面听说女儿不愿意来保他还想动手袭警,现在在局子里关着呢,让他老实三天。”

张子敬听出谢许话里的幸灾乐祸,接着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掐了电话,进到警局,一个关于邓广锡的惊天发现砸了他个满怀。

“自杀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