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剿匪:第3节:堡子
压下杂念,列山瞄准走在最前面的大个子,呯地一枪,马匪应声倒了。
正要瞄准下一个,嗖嗖嗖,无数子弹飞来。列山连忙缩头,一颗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帽子给打飞了。
列山不敢恋战,顺着山沟又跑了几十米,却发现到了山沟尽头。
前方和右方都是陡峭的石壁,只左方稍稍平缓些,列山只得从这边爬上去。
翻过山梁,前方竟是一处断崖,下面黑黢黢的,不知有多深。
眼看着后面的马匪越追越近,列山心一横,沿着断崖的边沿,又往山下摸去。
这时候的形势是,马匪顺着山沟往上追,列山顺着山脊的另一侧往下逃,双方只隔着一道不太宽的沙梁。
向下走出一百多米,断崖终于到头,有一处斜坡可以下去。
列山发现,兜了一圈,并没有走远:他从院子东侧的巷子进山,现在绕回来,到了院子西侧的那户人家的后山,隔着个院子,可以看到广场。
广场上有二十多个马匪,木桩上插着几支火把。地上斜躺着三个人,身上满是污泥血迹,不知是否活着,一个马匪正在翻看。
有个短发女子,被两个匪兵从马上抬下来。她穿着共和军的军服,反绑着双手,脸上身上满是血污。
马匪将她放在地上,举起一个皮袋将水浇到脸上。
女子咳了几声,侧过脸去,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然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地上的一个人,又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
“丹尼斯!”
女子的声音有着无穷的伤痛,又含着无尽的爱恋。
乌云低垂,夜色沉重,广场似乎静了一下,连风也听不到了。
她挣扎着走上前,慢慢跪倒,似乎想抚摸一下丹尼斯,手却被反绑着。
丹尼斯的半条腿不见了。事实上,他的半边身体上的皮肉都在拖行中磨去,露出白色的骨头。他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鲜血已经凝结,可能是结束他的痛苦的伤口。
尽管如此,从仍有皮肉的半边脸上,能看出他的最后时刻曾遭受极大的痛苦:脸极度扭曲,眼睁到极限,嘴巴张大,似乎仍在发出嘶吼。只有眼睛中黑色的瞳仁,仍散发着不屈的光。
短发女子俯下身,用额头轻轻地蹭着丹尼斯的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雨一丝一丝飘落,火把静静地燃烧着,广场上弥漫着浓重的悲伤,连作恶多端的马匪们都呆呆地站着。
忽然,有个面目猥琐的瘦子快步走过去。“小娘子,别哭了,大爷疼你。”伸手抱住那女子。
女子挣扎了一下。瘦子双手环抱,用力将她拉起来。
女子猛然挺身,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脑袋后仰,一个头槌砸在他脸上。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伴随着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瘦子双手捂脸,在满是污水的荒滩上,疯狂地转着圈子,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
周围的马匪愣了一下,轰然大笑。
这瘦子虽然好色,却是个修为不错的武士,竟然被一个绑着双手的女子重伤,众匪发出幸灾乐祸的狂笑。
女子手指发力,骤然一撕,扯断了牛皮绳。胳膊一抖,已脱了束缚。
一闪身,靠近了瘦子马匪,拔出他腰间的盒子枪,打开保险,枪口抵在他胸口上,扣动了扳机。
呯,瘦子马匪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仰面摔倒。
这一连串动作快捷如风,又事发突然,众马匪虽然将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却像一群傻子,呆呆地看着。
“舍身诀?”有个马匪也是个武士,难以置信地叫道。
这一声犹如催命符。女子一个滑步,到了他身前,连开三枪。
马匪的手刚摸到枪柄,已经胸口中枪。
马匪们如梦方醒,轰地一声炸了锅,有的躲向马后,有的就地卧倒,有的向远处狂奔,最悍勇的几个急忙掏枪。
女子快速移动,举枪连射。她右臂受伤,用左手握枪,但眼光敏锐,首先对付正要掏枪的马匪,四五个原地迎战的马匪被一一击毙。
列山看着广场,一直想着如何救援这些同志。他已经领教过马匪的厉害,可不认为自己单枪匹马能干掉几十个敌人。
想办法潜入?开枪制造混乱?却见这个女同志已经挣脱绳索,大杀四方。
这女子虽然处于包围之中,却似乎能完全掌控战场形势,面对敌人分得清缓急轻重,总能比马匪快上一线,将其击毙。而她自己则身形急速转折,马匪的枪口竟无法锁定。
这是何等的修为!
修习武功后,竟然有这等威力,列山看得目眩神驰,热血沸腾。
有个马匪躲在马后,正要开枪,却被列山从后面瞄准,一枪爆头。
怎么不向外突围?
以这个女同志的武功,完全能冲出来。列山又兴奋又奇怪。
却见那女子转身时突然一个踉跄,身形一顿,似乎失去了气力。就这么慢了一瞬,已经中了一枪。
她艰难地向广场中间退去,奋力举枪,想将弹夹里的子弹射出去,又接连中弹,终于仰天倒地,就倒在她的爱人丹尼斯身旁。
广场上静了下来。风夹着雨打在地上,也打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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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马匪,快出来,让老子宰了你们!”列山红着眼睛,举枪盯着广场,盼着有马匪露头,再干掉几个。
忽听得身后有动静,列山猛地向山坡下滚去。噗,噗,噗,几颗子弹打在他刚才的位置。
列山一边向坡下滑动,掏出手榴弹用力扔到山上。轰,几个马匪炸飞了。他趁机跳起来,飞快跑下山,又顺着山沟,往深处跑走。
果然,七八个手雷、手榴弹扔下来,在山沟炸成一片。
列山跑出两百多米,回头望去,马匪打着手电筒下到了沟里,追了过来。
浓重的夜色下,一条灰白色的路向山上蜿蜒而去。列山顺着山路飞快上山,直上五六百米,一道黑色的围墙出现在眼前,里面悄然无声。
这种山上的建筑,南方人叫“土围子”,西北人叫“堡子”,正是防土匪的。列山站在堡子前,回头看山下,马匪又追了上来。
狗日的马匪,中了邪啦!
官兵捉贼才会紧追不放。你们是土匪,共和军的大部队一来,逃都来不及,怎么敢一直咬着我不放?
这时候来不及细想,列山翻过大门,进了堡子。
堡子北面有石山耸立,东、西、南三面是两人高的围墙。
列山跑到西边土墙边。墙下有几级台阶,站在台阶上面,上半身探出去,可以射箭,打枪,扔石头。
他跳上台阶探头一看,墙下黑沉沉地深不见底。又跑到东边墙头观察,下面也是深谷。
真是处险地,易守难攻。可他只有一个人,守不住,变成了绝地。
却见十几个马匪不依不饶,已经到了半山坡。
列山回到大门口。
大门用碗口粗的树干钉成,中间专门留一道半尺宽的缝隙,用来观察和射击。
只能死战了。
没想到生平第一场战斗,就是最后一场战斗,甚至来不及到文工团报到。
沉闷的雷声不时炸响,雨又渐渐大了。
列山端着马枪,蹲在大门一侧,静静等着。闪电一亮,枪管露出冰冷的光泽。
到了堡子两百多米远,马匪熄了火把,灭了手电筒,弯着腰悄悄地摸过来。
夜极黑,但列山习武有成,眼力极好,仍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呯,列山开了一枪,一个马匪应声而倒。
马匪的还击马上来了,子弹啪啪地打在大门上,列山闪到一边。
稍等片刻,子弹变得稀疏,正要冒险再开一枪,忽听得尖啸声起,一阵狂暴的弹雨呯呯呯地打在大门上,树干被打得猛烈地摇晃,大块的木片崩飞。
机枪!
天杀的马匪,竟然抬上来一挺机枪!
根本没法还击,一露头就会给打得满脸开花。
马匪趁机扑上,扔来几颗手雷,轰,轰,大门炸烂。
一道闪电划过,堡子内外照得一片惨白。轰隆,雷声震耳,似乎在给马匪助威。
列山一个机灵,撒腿就跑。果然,五六颗手雷从豁口扔了进来,轰隆隆地炸开,弹片嗖嗖乱飞。
列山顺着墙根往堡子里跑。方才依稀看见,东北角的石山下,似乎有个夹缝,可以躲起来再干一下。
跑到东北角,拐过一个弯,却见两扇石壁夹峙,成锐角,直上三十多米。但两面石壁与地面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石壁极为光滑,无法攀登。
还是绝路。
一道闪电划过,列山突然瞪大了眼睛,在右边石壁上看到了一扇门。
这扇门离地四米多高,宽约三米,高有六米,隔着水幕发着蒙蒙白光,在青色的石壁上颇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