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剿匪：第6节：今日何日
在列山的意识里，一切事情都发生在昨天。为什么是前天？
他有些糊涂，问道：“那天几号？”
“几号？”吉姆挠了挠头，“那天是四月初九，几号来？”
这里的农民只记农历，公历不知道。但列山知道，农历四月初九，就是公历5月25号。
大前天，也就是公历的5月24日，是农历四月初八。
那天晚上，列山住在一个兵站，他们蒸了包子。晚饭的时候，除了杂面饼子，每人还有两个韭菜包子。
四月初八，称为“浴佛节”，或“佛诞节”。
在列山的故乡，乡下人过这个节，没有这些名目，就叫四月八，吃头道韭菜的包子，这是他儿时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整个西北地区，都时兴四月初八这天，吃韭菜包子。
我在哪一天到甘泉村？难道真是前天？
列山又问：“马匪啥时候来的？”
吉姆道：“就是当天夜里。我们藏到后山里，一直不敢睡。半夜里，就听得枪响起来，打了大半夜。我们吓得呀，等雨小些，也顾不得夜黑，又往深山里钻。”
真是前天啊。这么算下来，他在昆仑道宫呆了有二十七八个小时。他昏过去这么久？有二十多个小时？
吉姆着急问道：“同志，大部队咋还不来？这些狗日的，不知道把我们甘泉村糟蹋成啥样了。”
“吉姆，我叫列山，一个人出来执行任务，不知道大部队在哪。我快饿死了，哪里能买些吃的？”
怪不得饿得厉害，有三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
吉姆想了想，“东边山背后有个窑洞，老杰克的羊藏在里边。我们杀一只，你分些肉。”
两人顺着山沟悄悄绕到山后，向东面走了许久，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山崖下，果然有一个破旧的窑洞。
“列山同志，你到山顶上看着，我来杀羊。”
“吉姆，一只羊多少钱？”
“一个羊四个大洋。列山同志，你能吃多少，不用给钱。给你分些，剩下的我拿回去吃。到时候我给老杰克还只羊。”
共和军发行的纸币，在新区不太好使，这种个人的私下交易，都得用银元。上级清楚这个情况，列山出来执行任务，发了几块银元以备急用。
列山上到山顶，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这里是甘泉村的东北边，离道路并不远，只有三百多米。
隔着沙河，远远地能看见甘泉村。但这处山沟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本地人，极难发现。
西北几个州匪患严重，土匪讲究“贼不走空”，进了农民家，一双新些的筷子都会抢。
当地的老百姓对付土匪的经验非常丰富，建堡子，挖地窖，每个村庄都在深山里有几个极隐蔽的躲藏处。
有时候，马匪来得快，财物来不及搬运到深山，就得藏在村子附近，所以也会在近处挖地窖。
吉姆手脚好快，才一会已经杀了羊，给他送上来一条羊腿。列山取出一块银洋，吉姆推辞一下就收了。
列山已经找了一大堆树枝，取过羊腿，就要烤肉。
吉姆急了：“马匪看见不得了！”
列山拍拍马枪道：“你看，沙河里只长些杂草，马匪过来，老远就看得清楚。马匪敢来，就让狗日的试试我的枪法。”
村里有几十上百马匪呀，吉姆觉得这个共和军同志有点太骄傲了。
列山安慰他：“你瞧，这个鸡腿撸子是我的。这支马枪，这个盒子枪，都是才缴获的。”
这下吉姆有点信了，“你干掉几个马匪？”
列山真没顾上算，这时候屈指算起来：“区政府大院房顶是第一个，后山沟里是第二个，集市上一个，堡子前一个，后来在堡子里一下子撂倒四个。嗯，用枪干掉了八个。”
吉姆张大嘴巴：“八个？你一个打死八个马匪？”
列山笑道：“还有呢。一颗手榴弹炸掉两三个，两颗炸掉四五个。嗯，总共有十二三个吧。”
吉姆咋舌惊叹，列山很是得意。或许是打了一仗，成了老兵；或许是强化了身体，浑身都是力量，他变得更加自信。
一边说着，列山从干粮袋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皮袋子，取些青盐，在羊腿上均匀地抹开，放在一边。
然后，折些粗大的树枝做了两个支架，又折了两根树枝，将羊腿从两头插起来，放在支架上。
这才取出油布包着的火柴，点火烤起来。
这一套在新兵营学习的野外生存技能，虽然不太熟练，也做得有模有样。
他转动着支架上的羊腿，让火烤得均匀，一边看着山下。
真有马匪来了，撂倒一个两个，为被害的同志报仇，然后往后山里一钻，量他们也追不上。
烤了一会，列山取出匕首，削了一些看起来熟了的肉，用树枝串起来递给吉姆：“你先吃，我这技术没学好，里边的还得再烤。”
吉姆只吃了一点，列山则边烤边吃。
有半生不熟的，有烤焦的，他也顾不得，只觉得饿得厉害，不一会，将整条羊腿都吃得干净。
“并刀如水，吴盐似雪。”
匕首锋利，羊肉美味，吃得痛快的列山，有一瞬间变回文艺青年，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
列山恍惚一下，回过神来。
四周荒山寂寂，清晨的阳光下，野草疯长，野花盛开。
这里是海拔3000米的高原，不远处，就有马匪在杀人放火。
可不是什么太平繁华之地啊。
忽见一队马匪，三十来个，出了甘泉村，打马往西边去了。
过一阵子，大队马匪出来，有一百多个，骑着马，又牵着许多驮马，黑压压一片，也往西走。
又过了一会，村里出来二十多骑。这些马匪向前跑一会，就会留下两骑向后警戒，其余的继续往前走。
“马匪打仗挺有章法，真不好对付。”
列山站在山上看着，不知道村子里还有没马匪，不敢冒冒失失进村。
马匪走得大摇大摆，得意洋洋，隐隐地听得，有几个家伙扯着嗓子唱：
“打了一枪又一枪，来复枪实在不美当，水连珠一打两连响。”
“……拉着富汉要款项，驮洋钱来要姑娘。……”
“……进得门来不给钱，打皮鞭来烧铁锨。……”
吉姆在旁边伸头看，“狗日的才走啊，咱村子不知道给糟蹋成啥了。乡亲们，……唉，大部队咋还不见上来？”
过了许久，明晃晃的太阳在头顶直直地照着，天越来越热。
东边驰来几骑，穿着土黄色军服。
共和军的剿匪部队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