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57节：异变
凯文对这几个家伙简直烦透了。
他是个有心人，曾怀着一丝阴暗的嫉妒，注意观察过李悦和列山之间的奇特关系。
按照他的理解，李悦这样高傲的姑娘，愿意跟一个人来往，说明很看重这个人。
列山很强，非常强，在军区的年轻人中，是唯一可以与李悦匹敌的，也是唯一得到她的尊重的。这肯定是最重要的原因。那些弱者，李悦根本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然后是共同创作，一起工作，完成一件艺术作品，他们成为战友。
再然后，两个人对食物有无比的热情，常常一起找吃食。于是，升格为朋友。
后面两步，或许有偶然因素，或许由列山有意促成，但基础在第一点，即列山很强，得到李悦的尊重，这一点别人无法模仿。
以凯文的观察，在其他方面，他们的差异其实非常大。
列山这样从小山村出来的青年，观念和举止都与李悦完全不同。
在凯文眼中，列山仍然是个乡下人，接触的人少，没见过大世面，谈吐不够优雅，礼貌不够周全，家庭贫困，缺乏自信。
虽然列山正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蜕变，身上的乡鄙之气迅速地淡去，但仍然跟李悦是两路人。比如，见着漂亮的女子非常拘谨，不够从容，尽管他装得很自如。
自从列山跟他分享了那套无比神奇的锻体功法之后，凯文对列山的观感再次发生巨大变化。
此人虽然出身极低，但格局极大。他的修为正在快速提升，正如麻叔谋所说，过不了几年，就是海州最强大的武者之一。
列山和李悦，都是力量强大，心灵更强大的人，仿佛是关在笼子里的强大猛兽，一伸手，一摆头，就触碰了规矩或是某种禁忌，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在努力适应环境，恭顺地服从这些规矩，他们却想规避，走在规矩的边线上，有时候踩在红线上。
两个人都渴望某种意志的自由，或灵魂的舒展。
而张宝通这些人，除了嫉妒和愚蠢，什么也没有，却无比自信地想要破坏什么。
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叫真正的武者，什么是武者的血性和骄傲。
武者之间，自有一套秩序：强者为尊。
这种尊重跟财富和权力无关，是对力量本身的尊重。
真正内心强大的武者，有一种果敢、豪迈、雄健的气质，有普通人所没有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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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进城观灯的人陆续回来，打算参与行动的人数增加了一倍。
凯文反正毫无睡意，便有嗞有味地欣赏着张宝通他们的表演。
鉴于列山以往的狡猾表现，这些人非常耐心地等着。直到月亮西斜，有人兴奋地报告，李悦进了平房，只等列山也进去，他们就行动。
可是，列山一直在外边练拳，然后李悦出来了。过了一会，列山一个人进了平房，然后又出来了。
这些人非常扫兴，多数人去睡觉，只有最顽强的七八人仍在坚持。
月亮向西天慢慢移动，他们变得非常焦灼，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终于，月亮落山，天地陷入完全的黑暗。
几个意志最坚定的人，仍然不肯罢休，这时候放弃，整个晚上就白耗了。虽然天气没那么冷，但他们又累又冷，非常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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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山仔细地体会体内的变化。
今晚的月华精气，足有平时的五六倍，上元之夜果然不同。
在寒冷的夜晚，月华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每一个窍穴，最细微的损伤都得到修复，光洁而圆润；
四肢百骸经过一遍又一遍洗练，仿佛渣滓尽去,洁净而充满活力；
心神明彻，活跃而灵动，对于内息和身体掌握如意。
列山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圆满，内息修练的圆满，身体修练的圆满。然而，内息与锻体仍然尚未协调一致，差那么一点点，才可以晋级。
一夜的修练，抵得上半年的锻体。随着拳意提升，效果也会提升，意味着这种修练是可持续的。而且，效果比从食物中提取精华要好得太多。
虽然非常满意，但仍有些小小的遗憾，他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时间非常紧迫。
李悦从练功室走出来，递给列山一杯咖啡。
两人并肩站在山坡上，喝着香醇的咖啡。
天地一片黑暗，热腾腾的咖啡端在手里，手心温暖，心中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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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晚九点。
月光清亮，宿舍区依旧热闹，正在上演每晚的固定节目，用火盆烘热屋子。
列山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等着火盆轮到他们的房间。
钟山看见他，反倒有点奇怪，“怎么没去练武，这么早就回来了？”
列山打个哈欠，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只想早点上床睡觉。
“有点渴睡，想早点睡。”列山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正月十六，年就算过完了？”
小时候，每次过完年，再也没有好吃的，又要开学，列山都会情绪低落一阵子。
“还有二十三呢，”钟山忍着笑，“可以跳火堆。”
列山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跳什么火堆。”
突然，心头一震，想起跳火堆的习俗，背后还有个传说，事关人类大劫。
钟山最喜欢收集民间故事，有精彩的，独特的，就整理出来。列山便问他，正月二十三跳火堆，这习俗从何而来？
“我问过好多人，秦州人，晋州人，陇州人，各地的传说差不多。”
传说，上古时代，天帝仁慈，大地上粮食非常多。
钟山小时候听到的说法有两种：
一种是，麦子、糜子、谷子这些庄稼，不光长个穗子，整棵植株都长着粮食颗粒；
另一种是，天上会下粮食。比如，像下雪一样下面粉。
粮食多了，人们就不大爱惜。
有一天，天帝派人视察人间。
有一个妇人正在和面，孩子在旁边玩，拉屎了。
这个万恶的、毁了人类永恒幸福生活的愚妇，顺手揪了一团面，给小孩擦屁股。
这名使者把见到的景象报告后，天帝大怒，要在正月二十三这一天，降下天火，把这些不知感恩的人类，全部化作灰烬。
使者却是个极端懂得感恩的人。他记得曾向一个妇人讨水喝，于是偷偷地给这家人通了风，让她家在这天晚上跳火堆，扮演人类烧死的场景。天兵天将灭绝人类时，就会绕过她家。
西洲发生类似的事情，似乎只有一家人乘坐著名的诺亚方舟逃走，其他人全部葬身鱼腹。
东土人不会这样，总得给最近的亲戚说一声吧。于是，亲戚串亲戚，全都知道了。
这天晚上，人类世界家家跳火堆。整个大地上无数人影在火光中闪动，彻底挫败了天帝灭绝人类的邪恶计划。
钟山收集的故事，还有个结尾：
到了五月初五，天帝会站在南天门，朝人间望一眼，检查天兵天将执行命令的结果。于是，人类要演戏到底。
这一天，他们会在院子里多插树枝，让天帝远远看来，仿佛人间草树杂生，万村萧瑟，了无人烟，果然死得干干净净。
“中间世界大劫，是天降大火？怎么有点《封神》中神仙打架的感觉？”
列山思绪飘飞之时，火盆到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手，端进屋子。
“东方人的天帝，西方人的上帝，都是坏脾气的家伙。”
带着这样很不恭敬的想法，列山很快坠入梦乡。
忽然，列山感到一阵眩晕。他想醒过来，却如同身在梦魇，怎么也无法清醒。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间，眩晕消失，他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浩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