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浩劫：第34节：耍流氓

第二天中午，湟水县的县长奥斯卡同志来了，细致地检查了村里的试点工作，又跟很多农民交谈，了解村庄的具体情况。

晚上，奥斯卡县长召集附近几个村的工作队负责人和一部分骨干队员开座谈会。

列山厚着脸皮，自封为工作队的骨干队员，陪着钟山参加座谈会。

座谈会在上五庄工作队的院子召开，三间大上房坐满了人。

天气还冷，炕前的地上放个大火盆取暖。又有不少人抽烟，屋子里烟雾腾腾，只得把窗户支起来透风。大家都穿着棉衣，有的坐在炕上，多数站在地上。

奥斯卡县长首先介绍了全县田改试点的进展。

湟水县各区的试点村，进度差不多，多数到了划分成份阶段，快的到了征收和没收阶段。

他特别强调，由于海州农村情况复杂，这项工作难度较大，政策性很强，一定要按照“讲”、“评”、“通”、“批”的步骤和次序进行。

就是要反复宣传田改政策，向农民把政策讲透。再充分发扬民主，逐一讨论评订成份。最后，经过群众讨论通过，然后呈交上级批准定案，张榜公布。

县长讲过之后，让大家发言，介绍各村情况。

二区工作队的总队长索普首先发言，讲了全区的工作情况，主要部分是夸耀取得了哪些成绩，认为全区的田改试点工作进展非常顺利。

他这么一说，似乎定了会议的调子，几个村的工作队负责人也专讲各种成绩。

听了一会，奥斯卡县长见他们说得空洞，没讲具体情况，缺乏数据支持，有些不耐烦，让他们主要讲一讲工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他再次强调，召开座谈会的主要目的，是发现工作中的问题，深入地讨论问题，从而尽快地解决问题。

这一下，没人说话了。

奥斯卡县长反复问过几次，钟山站起来说，他们一区的工作队，遇到一些问题，请示县上的负责同志。

奥斯卡县长示意他大胆讲。

钟山翻开他的小本本，讲了三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对田主财产的征收和没收的界线。

政策规定，对田主的土地，耕畜，生产工具，多余的粮食和房屋，以及贪污、敲榨、勒索和短欠的工资予以没收。

现在有些村庄没收的范围比较大。比如，把田主的家具、被褥、衣服也没收了。有的村庄，会搜挖田主藏起来的浮财。

工作队的部分同志认为，政策明确规定没收的范围是生产资料，而不是生活资料和财产。这项政策的含义是，让田主不再将资金投入土地，从而改变农村旧的土地关系。

保留田主的财产，可以鼓励他们投资工商业。如果将他们的财产全部没收分掉，乡村工商业会受到打击。

列山想起，上五庄没收的东西，也有许多家具，比如桌子、柜子、穿衣镜、梳妆台，还有钟表、书籍和碗盘杯壶之类。

钟山讲的第二点，是划田主的时候有扩大的倾向。把一些条件有点靠近田主的，似乎又有些差距的，都划为田主。部分原因是，划为田主就可以没收财产，分给大家。

这不就是约翰吗？列山马上想起约翰那双苦干了一辈子的双手。

第三点是，这一带自耕农占比很大，但提拔村干部的时候，有人认为自耕农的比例不能大，多数应该提拔佃农和雇农。

自耕农往往比较老实，斗争性不强。更贫困的佃农和雇农在运动中更积极。不过，许多贫困户，特别是雇农，往往有嫖、赌之类的毛病。很多人就是又嫖又赌，或者吃大烟，败光了家业，才成了雇农。这种人吸收进干部队伍，隐患比较大。

群众反映，共和军的政策是好的，可是到了下面，就走了样儿。西北区的政策，到了县上，就剩下一半。到了村里，好政策都不见了。

不等别人发言，二区工作队的总队长索普抢先道：“你们这些学生娃娃，什么都不懂，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田主的财产是哪来的？都是剥削来的，就得全部没收。不把他们弄个穷光净，怎么能把他们的威风彻底打掉？穷人怎么敢要他们的田地？”

钟山辩解道：“我们是要消灭旧的土地关系，而不是消灭这些人。” 

索普总队长道：“胡说什么？不消灭这些人，怎么消灭这个阶级？”

钟山按照学到的理论加以解释：“消灭这个阶级的意思，就是把田地分配给劳动者，实现耕者有其田，迫使田主不再维持旧的土地关系，占有大量田地。同时，鼓励他们把资金投入工商业，这个群体也转化为工商业者，这个阶级就不存在了，被消灭了。再说，有的地方，把田主家的粮食全部没收，口粮一点不留，赶出去要饭，让他们体验穷人的苦楚。这种作法可能会影响海州地区的稳定。”

索普道：“你瞎说什么？怎么会影响稳定？我们共和军怕什么，几百万敌军都消灭了，还能怕这些田主造反？你刚才说什么，田主划多了？你知道发动群众有多难吗？没有这些利益，怎么发展积极分子？怎么发动群众？”

钟山道：“保护自耕农的利益，保存富裕农民经济，有利于今后发展生产，繁荣乡村经济。这样扩大化，会破坏乡村的经济体系，不利于海州恢复经济，发展经济。至于群众斗争的积极性，要靠细致的思想工作，要真正地启发他们的觉悟，……”

索普打断钟山的话：“多划一点有啥关系？后面还有复查。”

钟山的倔劲上来了，一直跟索普争辩。

“为什么不反过来？先谨慎一些，少定一点。如果定少了，复查的时候再补定。相反，如果先多定，将东西分了，就算改正，分出去的东西，难道再要回来？” 

索普大声道：“分了就分了，他们还敢要回去？你一下子就站在了剥削阶级的一边。看你的样子，念过不少书，家里也是田主吧，你的立场站在哪边？”

列山听这家伙耍流氓，就知道钟山这个老实人没法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