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遇高僧
我立即往门口看去。
一身喜服的赵胤,姿容俊美,气质温润如玉又有几分薄凉,狭长丹凤眼带着几分醉意,修长身形微微倚在门框上往我瞧。
墨色瞳孔中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定定瞧我。
在最开始,我觉得面前少年郎许是要记住我这个会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觉得此生应是妇唱夫随,恩爱有加。
可是……
他杀了我父亲母亲!
我死死捏着剪刀,心口难受的快要窒息,恨与疼将我席卷。
所有的理智都在被我极力拉扯,才勉强残存部分。
“宋芝。”
他唇微动,低低叫着我,大约是醉了带着几分缱绻于其中。
我手抖了抖。
别过眼:“歇下吧。”
赵胤未搭话,依然倚在门上瞧我。
我瞥见桌上鲜红茶壶,心头一惊。
前世赵胤与我圆房便是因这一壶茶。
他已与我成婚,圆房本该是水到渠成之事,可我们宋家却给他下药。
此等手段,在他读书人眼中乃是无比卑劣下贱。
且这卑劣下贱的手段,宋家还是用在自家姑爷的身上,更叫他瞧不上我们这商贾之家,更瞧不上我。
我自幼被父亲母亲娇养闺中,亦是掌上明珠般的千金小姐。
即便我与前世的赵胤血海深仇,要我亲手杀他……我也下不去手。
我父母未教我杀人放火,未教我做监牢重犯的狠辣手段。
亦不敢叫宋府今夜喜事便白事,叫父母背上“杀人犯父母”骂名,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更不敢想,若我被官府抓走关起来,他们是否会一夜急白了头,成为失心疯。
我红了眼眶,恨自己的无能。
手里的剪刀也逐渐松开。
赵胤踏进房中,往我面前来,居高临下瞧我眼:“那夫人替我宽衣吧。”
他所言,我自是知晓何意。
前世他也曾说过,圆房乃理所应当。
只是,被下药他无法接受。
我站了起来:“我有些不太舒服,你先歇下吧。”
我压抑住心底疯狂翻涌的情绪,往桌边端了上面的茶,往赵胤道:“我知你入我宋府非你本意,待过些日子,我会寻个好的由头,跟父亲提一声与你和离。”
“你暂且只管好好在宋家住下便是。”
赵胤酒醒了几分,眸色稍稍有细微的变化,一直瞧着我。
我端着茶出了房间。
既是老天叫我重活一世,我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我要救父亲母亲,要与赵胤撇清关系。
哪怕与父母偏安一隅苟活也无妨。
还有……
被高阳乱棍打死的春雨!
我步履匆匆将这茶全倒了,独自在一间客房宿了一宿。
再醒来,亦是往婚房去,赵胤坐在床畔,眉眼间有浓浓倦色,身上酒气消了许多。
他听见开门声,抬眼往我瞧来。
那眸色叫我心跟着颤了颤。
他薄唇微启:“夫人对我有诸多不满?”
“未。”我低低道,匆忙将目光挪开。
之所以选赵胤,便是因对他太满意了。
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
他父母早亡,虽家境贫寒,却也一边读书,一边写字赚钱,以供生活。
只是过得不是那么富裕。
他的才学,与他的毅力,即便没有宋家日后的资助,他也可轻松考上状元。
我有时也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到委身到宋家,与本就不喜欢的我成婚。
赵胤喜袍上的红花未落,依然瞧我,似有话讲,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起身,不再多言。
我想,大概欲质问我为何多此一举,将他招进宋家门内,却不与他圆房,只占着这么一个名头,纯粹是恶心他。
我未解释,将头上簪花摘下,喜袍也脱下,春雨带丫鬟们打水过来伺候我和赵胤洗漱。
此刻我眼眶有些模糊,忍住想上前抓着她的冲动。
春雨还活着。
以我为天的春雨还活着!
她笑的快合不拢嘴。
毕竟我曾和她说过,我对赵胤一见倾心。
在春雨眼中,我与赵胤成婚,便是“得偿所愿”,定是极为幸福的。
赵胤换好之后率先出门去等我。
春雨才凑近我:“小姐,你同姑爷终于修成正果了,日后定会与姑爷白头偕老,恩爱无比!”
她低低在我耳边说。
带着几分打趣。
我怕忍不住会有哭腔出来,便只颔首。
春雨道:“老爷和老夫人正在大厅里面等你和姑爷过去敬茶行礼呢,还得同你与姑爷教导几句做夫妻的准则。”
她替我将青丝绾成髻,铜镜中的我虽依然透着稚嫩貌美,却也多了几分已婚妇人之姿。
春雨扶我往大堂去,父亲母亲早早穿戴整齐坐在主位,赵胤随在我身后不语。
因我有意同赵胤保持距离,他虽有几分疑惑,倒也没多问。
再见父亲与母亲时,想起前世高阳公主逼我去抚摸母亲遗体,知晓他们死前惨状,我心口一阵剧痛,又有鲜血涌上喉间。
“咳噗……”
鲜血喷出,父亲母亲当即脸色大变,从座位上起来:“芝芝!”
赵胤也顺势将我扶住,我欲将他手推开,可还未有动作,我便没有意识,直接晕倒过去。
待醒来,我已是在婚房床榻上,曾预言我需要与人圆房方可治愈身体疾病的高僧松开我手腕脉象。
他叹口气,一旁站着的父母两人更着急了,母亲甚至开始悄悄抹泪:“大师,我家芝芝到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若、若……”
母亲往赵胤瞧了眼,又收回目光。
圆房之话,私底下与我好说,当着赵胤的面,她说不出口。
那高僧往娘亲道:“老夫人切勿担心,贫僧单独问问施主,再做定夺。”
父母与赵胤他们便出了门,大师抬手作揖,那叹息更深了。
他起身站在床边。
“施主身子更差了许多。”
“贫僧曾与小姐提过冲喜之事,也特地提了与施主相符的八字。”
“施主寻到了这相公,昨夜却并未与他圆房,是也不是?”
我身子微僵,脸颊稍稍泛红。
高僧心怀天下,救人水火,提此面不改色,只有悲悯。
可这闺房私事,与外人提,我多少不太适应。
只别开眼,低声问道:“敢问大师,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方法救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