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麻鬼尸

体和鬼魂都是至阴之物，但世间还有一种更阴邪的东西——“鬼尸”。

所谓“鬼尸”其实是被邪鬼依附的尸体，自然条件下，通常只有在古墓这种封闭环境中才能将亡者的阴晦冥气转化成邪鬼，盗墓贼一旦遇到邪鬼和鬼尸，则统称为“候凶”，即多半得留下来陪葬。

前述已明，邪鬼不同于厉鬼，同样的，鬼尸也不同于尸变。尸变往往身染僵毒，但动作迟缓，处理尸体即可化解危难；而鬼尸只是邪鬼依附的尸体，就算将尸体焚化，邪鬼也能另寻尸身，继续害人，可以说危害更大。

“巫铭，好久不见，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孟亚从高耸的尸堆上缓步下来，左右两只鬼尸趋步跟在身后。邪鬼皆有弑杀活物的本能，祸害生灵越多，就变得愈发邪厉，但眼前的孟亚却能将两只鬼尸驯得服服帖帖，可见道行已然不浅。

“是你最初使计靠近陆琞风，借他之口将我们诱到月升酒店……1207室的猫鬼之术，以及那位神神叨叨的王伯，也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只为了提示我们发现阴巢的存在。”

“你好像并不意外。”

“是啊，我替韩蕊、陆公子化解猫鬼诅咒时，已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元凶。”巫铭脸上虽无惧色，脚底却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仅有几面之缘，交情可谓一般，为何你偏偏纠缠于我。”

“你既然猜出个大概，竟然还敢只身闯进我的领域？”孟亚向他逼近。

“因为我确实好奇‘渊’里面有什么，除此之外，我也想知道自己会以何种形式与你见面。”

“你现在算是知道了，可惜离死已经不远。”

孟亚越走越近，巫铭继续往后退。

“阴巢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属于过去，是十二年前因那场火灾被固定下来的空间，以至于保存了越泰旅馆被毁前的原貌。这个空间很棒吧！它毕竟是我父亲的遗物，父亲临死前利用我们孟氏一族的至宝‘现冥髓玉’制造了这个幽冥空间，同时也将‘现冥髓玉’藏在了里面。”

“‘现冥髓玉’究竟是什么东西？”巫铭问。

“我只能告诉你，‘现冥髓玉’是伏羲时代留下的遗物，掌握着三皇始祖后人繁衍发展的秘密。传闻从帝喾时期开始，‘现冥髓玉’就保存于伏羲台中，到了周王朝时期，开始由我们孟氏先祖负责保管。”

“能制造‘渊洞’的东西，若不属于神，则属于魔吧？”

“好了，谈话结束，是时候把你的眼睛交出来啦！”孟亚脸上露出狷魅的笑容，眼神中充斥着激动和轻蔑。

“我不明白，既然你的目标是我，直接来找我就行，何必大费周章设此圈套？”巫铭盯着他说。

“别装傻了，对你下手可没那么容易，你白天都在司马忡悼的店里上班，有‘骨匣’那帮人在保护；到了晚上，监护人则换成了更厉害的传奇魔女。包括上下班和外出办事途中，也一直有人暗中监测你的行踪，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你觉得换到这儿来动手就没关系了吗？”巫铭语带挑衅。“我猜这个时候，他们差不多已经找上门了吧。”

“放心，外面自有人去招呼他们。”

孟亚摆了摆手，身后的麻衣鬼尸迎扑上来，只见它黄麻烂布缠身，体格硕大魁梧，好似有万钧之力。又因其面庞全腐、不辨五官，呲咧着一张血盆大口，浑身恶臭盈天，简直令人作呕。

巫铭见势不妙，打算往楼道逃去，岂料孟亚身后另一只青衣鬼尸竟飞身而至，完全挡住出口。其速度之快，杀气之凌厉，巫铭自知无法逃脱，拼死相搏也毫无胜算，心中盘算着只能想办法周旋，尽量拖延时间等别人来救。

“孟亚学长，你养了两只好宠物呀！”面临鬼尸的前后围堵，巫铭保持冷静道。

“这两只可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青衫的长发女鬼名叫‘含丝’，据当地人讲她生前本是王侯府的公主，手下阴兵数千，连阎罗鬼差也奈她不何。被我降服以前，因她的‘殃降’曾经几乎导致整个村的人口被灭门，可谓凶戾至极——至于这只麻衣男鬼，我把它叫做‘曱贪’，生前是一个遇到荒灾活活饿死的农民，不过这只饿鬼最特殊地方在于具有很强的互食性，死后竟吃了许多别的鬼，让自己变得愈发邪厉。”

“既然如此厉害，学长，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它们失去控制，反过来杀掉你吗？”

“关于养鬼炼妖术，风险最大的环节其实就是如何安置这些鬼魂，无论放在香坛、铜鼎或者自己身体里，都可能存在被反噬的危险，对照之下，圈养在阴巢这种地方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孟亚仿佛猎手盯着猎物一样注视着巫铭。“这个被‘现冥髓玉’制造的空间，情况非常特殊。整个空间仿佛具有独立的生态系统，‘现冥髓玉’改变了整个阴巢的环境，不仅是周边现实世界，甚至使得里面的魂体都发生了变异。”

“这什么意思？”巫铭问。

“阴巢在这幢酒店大楼里存在，仿佛具备某种暗示，犹如诱饵般，吸引着外界的游魂，同时又妖惑着周边的路人和流民进入大厦，甚至不需要我们特特意安排和筛选，他们就会成为住户，或者直接走进阴巢内部——成为阴巢里面群鬼的食物。”

孟亚身后成堆的尸山验证了这种说法，使巫铭更加愤怒的是他毫无波澜的表情。

“我跟叔叔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对这里进行研究，据我们推测，‘现冥髓玉’只是制造了这个独立空间，而将这个空间转化成阴巢，就需要大量的尸体和亡魂来维持。自然条件下原本数量罕见的邪鬼在阴巢里简直多如蝼蚁，如果我们能够控制这里的一切，向司马家复仇也不再是难事！”

“你已经没有救了。”巫铭闷声道。

“哈哈哈，没救的人是你才对！”孟亚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