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以坦诚
两人相顾无言，青炎望着这二人一脸的不解。
“三日后好像是藤萝花节，不知还会不会办游街的藤萝舞。”
云裳移开视线，似是自言自语。
青炎马上回答：“该是有的，虽然没有鬼疾爆发之前热闹，但还有有点看头的，大人要去逛逛吗？”
叶拂看了一眼这傻小子，有点无语，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云裳不是为了去逛花街的。
云裳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叶拂：“明日你陪我去。”
叶拂自然只能说好。
三人正僵持，冷不防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便冲了出来，啪嗒一下抱住了叶拂的大腿。
“爹爹！你去哪了？你胳膊怎么了？”
叶拂三下两下将胳膊上的绷带拆下来，然后将人一把抱起来，亲了亲小叶尧肉嘟嘟的脸颊。
笑眯眯道：“胳膊没事，出去办了点事情。你吃过早膳了么？”
“艾窝窝很好吃。”
小叶尧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的云裳和青炎，眨巴眨巴眼睛。
又指着云裳道：“他怎么还不走哇。”
叶拂：“……”
云裳挑眉：“我为何要走？”
小叶尧窝在叶拂怀里，撅起了嘴：“你打扰我和爹爹生活了。”
云裳道：“要我走也可以，但是你得把吃我的东西吐出来。”
叶拂抽了抽嘴角：“大人，尧儿就是个孩子，你不会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云裳不语，视线落在小叶尧身上，等他的回应。
本以为这个小哭包会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却不想小家伙竟然冷哼了一声，然后挣开了叶拂的怀抱，跳下地就跑到一边去抠喉咙了。
叶拂大惊失色，追过去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转头白了云裳一眼。
又拍着小叶尧的后背道：“要死啦，你个小屁孩跟他过不去干什么？折腾自己好玩么？！”
小叶尧捏了捏自己刚才因为抠喉咙而呕的红通通的鼻尖，低声在叶拂耳边道：“爹爹，你其实也想让他快点离开的吧？”
“……！”
叶拂暗自吃了一惊，干笑了两声后，抬手揉了揉小叶尧细软的头发：
“胡说什么呢，云裳是神仙，下界调查度辰国鬼疾一事的。爹爹只是帮忙，事情办完，他自然就走了。”
“那……爹爹真的不希望他快点离开么？”
叶拂望着小叶尧那可怜巴巴的期待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才几岁，想这么多做什么？自己去玩吧。”
小叶尧却撅起了嘴巴：“我不要！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爹爹又不走，你还闹什么？”
小叶尧却不管，抱着叶拂的脖子不撒手。
正头疼，青炎木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大人让我帮你看孩子，他有话和你说。”
叶拂看看自己怀里委屈巴巴的小叶尧，又看看一脸面无表情的青炎。
总感觉青炎不那么适合看孩子，但是眼下他也确实想和云裳单独聊聊，便将小叶尧交给了青炎。
小叶尧趴在青炎的肩膀上，一脸不甘地回头看叶拂。
叶拂盯着那张软哒哒，肉乎乎的可爱小脸，却觉出那么一丝的违和。
为什么，他总觉得尧儿似乎从见云裳的第一面起，就对云裳抱有很大的敌意？是错觉么？
“当初，你为何要帮郑图？”
“什么？”
叶拂怔了一下，转头的瞬间视线中晃过一抹耀眼的赤金，云裳正望着他。
“那都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叶拂摸了摸鼻子，“不记得了。”
云裳微微皱眉，方才他好像看到叶拂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心虚？还是……隐瞒了什么？
旋即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一定要查？”
叶拂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却瞬间沉了下来。
云裳挑眉：“一定。”
“那恕小民无法协助大人办事了。”
叶拂退开一步，拱手作礼，转身欲走。
云裳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你怕什么？”
“如今鬼疾牵扯到前朝旧事，免不了要翻出来的。况且之前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你不是也以命抵了？”
叶拂被他扯着腕子站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来道：“大人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一件事情觉得奇怪。”
云裳望着他难得冷峻的脸色，问道：“何事？”
叶拂冷笑：“擎天戟，一旦出手便无虚发，一定要有人死。那么敢问大人，我又是怎么重生的？大人是放了水？还是做了手脚？为的又是什么？！”
握着叶拂手腕的手微微抖动，赤金的眸子微微漾起一丝波澜。
云裳扯了下嘴角：“不知，你重生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叶拂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既然没关系，那‘妖师之乱’的事就过去了。往后，你我都不要再提。”
说完，转身进了正室。
云裳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小几上已经倒好了两杯清茶，悠悠的茶香弥漫开来，朦胧的热气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叶拂用杯盖拨了拨茶叶，问道：“大人还有事？”
“这次杨府的事和你有关吗？”
云裳低头注视着杯中打着旋的茶叶。
“大人觉得呢？”
叶拂拨茶的手一顿，好看的柳眉蹙了起来。
青釉碎纹的杯盏被茶水渡上一层灼烫的温度。
云裳用两根手指捏着，仿佛察觉不到，垂眸道：“毕竟你当国师的时候，做过这种事。”
“呵呵，所以大人觉得杨怀背后的人是我？”
叶拂冷笑，眼睛里竟然泛了红。
他哑了声音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凡人，可万不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鼓捣什么。更何况，我没了法力，就算知道控制那些鬼尸的法子，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没有最好。”
云裳恍若未见，得了回答，便起身要走。
却不料，叶拂嚯地一下起了身，拽住了他的袖子。
“大人去哪？方才还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今又怀疑我了？
茶香袅袅，勾勒出叶拂单薄的眼角一抹淡淡的凄然。
云裳皱起眉头，几乎敏锐地察觉到叶拂身上突然竖起的刺。
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前两天才稍微建立起的一点点友好关系，一夕间便崩塌了。
云裳喟叹一声，突然一个用力，将叶拂拉进了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挣扎，瞪着一双眼睛恨恨地望他。
云裳却笑了：“别瞪了，你不恨我。”
叶拂死死咬住下唇，一双狭长微翘的桃花眼，装满了细细碎碎的愤怒，却又发不出来。
是了，他不恨云裳，只怕他将前朝的事情再翻出来而已……
那是他再不想忆起，也再不想经历的过往。
耳边突然扫过一阵温热，继而想起云裳低沉的声音。
“你到底怕我知道什么？”
叶拂感觉浑身酥麻，身体忍不住想要发颤。
他突然冷笑一声，用力将人推开：“调令司大人，你不是挺有本事的，自己去查啊！”
说罢，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云裳看他离开的背影，淡淡笑开，轻喃道：“好。”
随手端起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可茶，却再也尝不出味道了。
不恨吗？他竟然不恨，他怎能不恨？
……
夜幕四合，溱城的大街小巷却依旧漆黑一片，店铺关门，百姓闭户，还未到酉时，街上的行人却已经走光了。
此时，杨怀手里正捧着一碗葡萄，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一个个丢进自己的嘴巴里。
他想着白天叶拂瞪自己的那一眼，心里一阵阵地犯痒痒。
这书生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出众，那小眼神倒是挺勾人的。
尤其那一张薄薄的小嘴，说话不饶人，还满腹的算计。
让人见了就想狠狠地亲上去，叫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葡萄一颗颗被丢进嘴里，杨怀咬着那软嫩多汁的葡萄，竟然在脑海中浮现出叶拂的样子，想着要是能被他吃到嘴里，该是多么的美味。
正出神，忽而一阵风刮开了房间的窗子。
一道黑影闪过，在他的面前站了一个身穿黑斗篷的男人。
那人一身黑衣，带着斗篷上的兜帽，脖子上还围了一条黑色的纱巾，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鹰目般锐利的眼睛来。
“那书生身边的黑衣人，可摸出底细来了？”
杨怀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瞥了那黑衣人一眼，道：“哪那么容易。叶拂和那个看起来挺厉害的黑衣倒是都来了。可我没看出什么端倪，那人就是冷着脸怪下人的，也没见有什么法力，有什么好在意的。”
黑衣人却摇了摇头：“你眼里只有那个书生，自然看不见别的。我看同那书生来的人，却看不出他的身份和来历。若不是特别厉害，那就是个普通人，不足为惧。总之，一切小心为好。”
“嗯，”杨怀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事，我给你办好了，那我的呢？”
“怪不得杨峥居那老东西不待见你。你个见色眼开的货，就这样还想比过你弟弟？”黑衣人面带嘲讽的看着杨怀道。
杨怀朝天翻了个白眼，二郎腿翘着，一抖一抖，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不是有你呢嘛，他杨赢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等我把那书生弄到手，看我怎么收拾他！”
黑衣人低笑了两声，眼神中露出一点戏谑：“不过，你眼光倒是不错。那书生我见过，是个敢做敢当的痴情种子。”
杨怀得意的晃了晃腿：“那是，老子看上的人绝对是最好的！药呢，赶紧拿来！”
黑衣人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出来，递给杨怀：
“这动情丹，你给他吃下，不怕他会不答应。”
杨怀将那颗药丸接过来，端详了一下放进自己怀里收好，邪笑着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