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么快就卖完了？”
“东西好，来买的大部分都是回头客，有些还是熟人介绍来的。”
“那我的那一份？”
侯大成恭维道：“已经跟会计说了，完全没问题。”
林佳放下挎在身后的背包，将之推到侯大成面前：“还是按上次的价格卖吧。”
侯大成接了过来点点头，一脸欣喜。
木雕厂的工作不忙，林佳一大早想要请假出去一趟，韩主任也就批准了，此刻事情办完了他并不想在外面多加逗留。
可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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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厂办公室内，烟雾渐多，韩主任打开了排气扇，情况稍有好转。
景霖将这张名单放在桌上，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两个字：林佳。
“他也有嫌疑？”
韩主任有些惊恐，林佳虽然平时少言寡语但品质还是不错的，又是厂里的骨干精英雕刻一把手，很多困难性较大的作品都是由他主刀完成的，如果他要涉案，对木雕厂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恩，不过我并不是针对他。”景霖盯着这个名字：“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在嫌疑之内。”
“他今天一早好像请假出去了，说是有些事情需要去市里处理一下。”韩主任实话实说。
“哦。”景霖显得不太在乎。
“景队长，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此刻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A厂区主任恭敬道：“从市区到这里需要倒两班公车，也没有多长时间，景队长可以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
“我可没有时间喝茶。”景霖起身伸了个懒腰：“除了林佳以外其他的员工应该都在吧，以AB厂区为小组分为两队，由韩璐和小张分别审查。”
他看了看韩璐和小张两人，再次嘱咐了一遍便向外走去。
AB厂区的主任兄弟二人开始打电话联系厂区管理人员，将名单在列的工人全部聚集起来，以AB厂区为单位分成两组，带到韩璐和小张两人所在的办公室。
深谙世事的韩主任眼看景霖想要出门，连忙起身跟进，围绕在其周围一脸阿谀奉承的样子。
“景队长很少光临敝处，由我带着转转，讲讲咱们木雕厂的历史和木雕产业的文化。”
景霖心中嗤笑一声，木雕厂一共建厂没几年有什么历史可言，至于木雕产业的文化他可是打心里没有兴趣。
“韩主任，林佳在哪个厂区工作？”
“A厂区一组。”
景霖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或许韩警官和张警官那边会有些事情需要帮助，你可以协助他们，我自己随便逛逛。”
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韩主任岂会不知，他的笑容仅仅一僵便又恢复正常，强行往景霖衣兜里塞了一包软A才笑着转身离开。
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景霖真是无奈已极。
厂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四层办公楼后面就是AB两座厂区，无论你是否识字都可以从厂门右侧看到AB两个偌大的英文字母。
景霖没有任何思考便向左侧走去。
随着走的近了，一些机器工作的声音爬进了耳朵，在此之中还有一些细微的锯木声，略微有些刺耳。
站在A区外向里面望去，就可以看到正有数十名工人围绕这大大小小的木块忙碌着，一旁还有几台大中型机器，想必声音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景霖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靠在门前，冲着距离不远的几人说道。
“我看别人都是五人一组，怎么你们才四个人？”
其中一个壮硕的人抬头看了看他，随即低下了头继续忙活，显然对这位陌生人的问题他没有回答的兴趣。
几分钟后，那名稍显苍老的员工才挺直了腰：“我们也是五个人，不过早上林佳有事请假出去了。”
接着他又开始忙活手底下的活儿，景霖却还可以听到他絮絮叨叨：“也没关系，不是什么技术活，我们四个就可以搞定了。”
“林佳？”听到这个名字，景霖有些吃惊：“他在你们组？”
然而这一次吃惊却是这位老员工了，只听道：“怎么，你们认识？”
景霖连忙摆手：“不，我们不认识。”
于是，他继续倚靠着厂门看着这四人工作，他不着急，即便他对雕刻一窍不通也可以看出眼前这个作品马上就要完工了。
大概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果然四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完工，拉走打磨上色。”壮硕的年轻人冲着远处喊道。
直到那件艺术品被拖车拖走，几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妈的，累死我了。”壮硕的年轻人掏出一支香烟走到厂门旁的吸烟区。
景霖从始至终看着他，觉得似乎可以聊一聊。
“兄弟，你们刚刚雕刻的是什么东西？”景霖笑着问道。
“谁知道什么玩意，完全按照图纸来的，应该是一家企业委托我们雕刻的艺术品。”壮硕年轻人有些烦躁：“我最讨厌这种四不像，你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你说它有什么意义它就有什么意义，实际上呢，就是一块破木头，忽悠人用的。”
“是是是。”景霖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兄弟贵姓？”
壮硕的年轻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恶意：“他们都叫我大壮。”
“哦，大壮兄弟，咱们出来聊聊？”
五个人的活由他们四人干，大壮心里本来就非常郁闷，哪有心情搭理他，可当他看到景霖递过来的软A香烟时还是接了过来，这个举动就表明了他想要聊天的意愿。
将自己的香烟放回烟盒，点燃景霖递过来的软A，跟随他出了厂区。
坐在不远处的花池台阶上，大壮静静看着手中升起的烟雾，心想，还真是没有白花的钱。
“大壮兄弟，刚刚听你们说林佳跟你们在一个小组？”
大壮点点头：“是在一个组，你们认识？”
“不认识，听说他的雕刻技术挺优秀的，我也就随便问问。”
“是啊。”说起这个，大壮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确实没得说，而且人稳心细，很多重要的活领导交给他都挺放心，这点我就不行。”
他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很多时候就稳不下来。”
景霖点头应付着，对他的为人如何并不关心，看着他手中过的香烟抽完了连忙又递上一根，话锋一转，继续讨论林佳的事情。
“他还是个左撇子？”景霖故作诧异。
“是啊，这也没什么，我们厂里左撇子多着呢。”大壮紧接着续上一根香烟抽起来。
“我的意思是，他是左手惯用者还是双手惯用者？”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来厂里也有两年多了吧，一直是用左手，也许是非常抗拒使用右手。”
“抗拒？”景霖来了兴趣：“那你的意思是，他同样可以熟练地使用右手？”
一听这话，大壮连忙摆手，生怕是说错了什么话：“你不要这样理解，我可没这么说过。”
“那你是什么意思？”景霖皱眉，故作怒状。
“我也是在无意间发现的，当时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我还非常纳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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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开始回忆起前段时间看到的一幕。
前些日子大壮接了个活儿，难度不大但也并不轻松，虽然他自己可以搞定却做不到精细，无奈之下只好请林佳帮忙，林佳倒也没有推辞，两人忙着忙着便过了吃饭的时间，大壮心里愧疚便要邀请林佳吃饭，林佳连翻拒绝，无奈二人只好去了餐厅。
事情也就这样发生了。
由于过了吃饭时间，空旷的餐厅只有大壮和林佳两人，面对盆里的残羹剩饭大壮可是多花了近一倍的金钱才使食堂师傅重新炒了两个菜。
看着坐在对面的林佳的动作，大壮也停下了风卷残云，只见他正用右手拿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只是无奈右手抖动的太过厉害，几次三番失败之后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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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得厉害？”景霖兴趣更浓：“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
“问？”大壮嗤笑一声：“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他的问题谁敢问？”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人啊…”
大壮刚要开口却又顿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人，似乎感觉对他说的已经够多了；而且自己虽然大大咧咧，却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对工友说三道四。
“算了，不说了，要去干活了。”声音未落，他就要起身离开。
景霖见状连忙将他拦住：“你的朋友都还在休息，哪里有什么活干啊。”
“我也不爱抽烟。”他拿出韩主任塞给他的软A：“这包烟兄弟就拿着抽吧，继续聊会儿。”
大壮见状停住脚步，似乎是在挣扎，景霖趁机拽了拽他的衣服，这才将他彻底留住。
“他这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壮已经开始在注意措辞：“他的手艺我们可都是羡慕的厉害，只不过这为人却差了太多。”
“难道他的人品有问题？”
“倒也不是，他的行为举止挺正常，不过他的性格却非常孤僻，始终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少与别人交流，除非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大壮顿了顿：“对了，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话不如去问问老刘，林佳偶尔跟他聊一聊。”
“老刘？”
“对，就是刚刚那位稍显年长的工友。”
景霖摆摆手没有前去询问的意思，林佳若真是如大壮说的那样，询问老刘也没什么意义。
正在两人说话间，远处一身形缓缓走来，进入厂门，正是前往厂区的方向。
“先不说了，我得回去干活了。”大壮熄灭烟蒂，不等景霖挽留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道身影，瘦弱，孤独，迷惘，凄凉。
这就是林佳吗？
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景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