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中没有光，那是一种纯粹；同样没有人，安静的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他静静地往前走着，不知道出口在那里，可他还是不停地走，似乎走路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走路，是的，不过他并不确定走在什么样的路上，清脆的哒哒声似乎在告诉他脚下踏的是木地板，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穿的是皮鞋。
无尽的黑暗使人发狂，尤其是在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他心跳的频率开始渐快，呼吸同样变得急促起来，似乎都可以听得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那象征着时间和生命的流逝。
他开始奔跑，尽管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他还是要向前，尽管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突然，一抹亮光骤现。
他停住奔跑的脚步下意识地用双手遮挡住眼睛，那样子像极了受惊的猫咪。
于是，人影开始渐渐显现。
三人，他应该不会看错。
两道瘦弱的身影跪伏在地上，看其行为姿态应该是女子无疑；一强壮的身影站在两人正面，手里正提着某样东西。
两位女子的肢体不住地挥舞着，像是在哀求；强壮的身影却始终无奈地摇头，最终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把刀，反射着凛凛寒光的刀。
…………
…………
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沈丛飞猛然坐起，尽管是在气温骤降的深秋，汗水还是将他的睡衣打湿。
于此同时闹钟响了，他不耐地转身关掉，起床来到了窗边，顺手点燃一根老A香烟，他没有抽，任其静静地燃烧。
这个世界仿佛从来不缺少勤劳的人，透过窗户望去，楼下疾行匆匆的有学生，有白领还有准备早餐的大爷大妈。
多少次，在同一个噩梦中醒来来到窗边，他看到的都是同一幅场景，无论春夏秋冬。
他狠狠抽了口烟，将之仍在地上碾碎，慢步来到桌前。
最近真是越来越依赖它了——沈丛飞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香炉，旁边则是一个精致的包裹——韩璐刚刚送来的。
细心打扫着里面的香灰擦拭着香炉，沈丛飞的思绪却一直停留在那个梦里。
尽管在无数个夜晚无数个场景，故事的结局却始终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是那道身影似乎愈加清晰起来。
就在刚刚那个梦里，就在手起刀落的一霎，他仿佛看到了凶手向他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得意与黑暗。
咚咚咚，敲门声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沈丛飞烦躁地将香灰倒入即将盛满的垃圾筐里，将桌上打扫了一番向客厅走去。
简单的早餐，吴姐似乎看出了他心情不适，只是静静地坐对面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动作。
早饭过后吴姐便一头扎进了厨房，沈丛飞穿戴好后出了家门，他今天有课，但是并不想去。
站在楼下，看着刚刚与楼上看到的同一景象，他的烦躁感再次袭来，这一成不变的景象就像刚刚梦中的黑暗一般，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突如其来的冷风使他稍感心情好了些许，坐在小区楼下的公共座椅上点了根烟，静静享受着微风入骨的寒意。
抽完烟向学校请了个假，他起身向刑侦队走去，愈加频繁的烦躁告诉他，这个案子必须要尽快结束了。
…………
…………
刚停下车，范志勇就看到了进入刑侦队的沈丛飞，他心中还嘀咕着，今天正是周三，为什么他会一大早来刑侦队呢？是不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车追了过去。
景霖的办公室内，他正与小张，韩璐两人闷头吃早餐，昨天在文艺木雕艺术中心的调查景霖没有跟到最后，所以今天一早便让两人过来汇报工作。
看到沈丛飞进来，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沈叔叔，吃点早饭。”韩璐将冒着热气的包子和没有打开的豆浆递过来。
沈丛飞摆摆手：“我吃过了，你们继续。”
“昨天的调查怎么样？”他又看向景霖。
景霖将早饭后产生的垃圾清理干净，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又将自己的茶杯倒满，就在放下水壶的时候范志勇推门走了进来。
“范队。”
三人立刻起身，在范志勇的点头示意下又纷纷坐下。
“看到沈教授过来，我也就跟了过来，想必案件是有了新的进展。”范志勇倒是说的随意。
景霖又给范志勇倒了杯水，这才开口。
“按照沈教授的推测，我们把文艺木雕艺术中心与罪犯特征相仿的人做了一次详细排查，随后又将市内其它四家木雕行业的店铺作了一次摸查。”景霖苦笑着摇摇头：“事情结束后差不多很晚了，我倒没事，只不过苦了他俩了。”
根据景霖所说，沈丛飞和范志勇这才看到顶着熊猫眼，眼中布满血丝的小张和韩璐。
两人却是笑着摇摇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昨天排查结束是在晚上九点三十三分，随后我跟璐姐两人回到队里做总结，大概到凌晨一点。”
小张边说边摩挲着自己的口袋，眼看他没有找到什么，景霖将自己的香烟扔给了他。
点燃一根，他才继续开口：“这也没什么，大案要案嘛，这件事情挺轰动的，省厅里盯得紧。”
“是啊。”范志勇轻轻敲打着沙发：“112案件和1017案件算得上这几年来最棘手的案子了，虽然112案件在沈教授的帮助下侦破，可1017案件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没有，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现在省厅已经快把我逼疯了。”
“算了，说说昨天的排查情况吧。”范志勇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张和韩璐目光短暂地交汇，然后点点头做起了汇报。
“首先我要做一个排除，因为除文艺木雕艺术中心外的四家雕刻企业中只有两名左手惯用者，其为兄弟，不在场证明为，案发当日完工后两人陪工友到娱乐棋牌室打麻将，离开时已近凌晨两点钟，经证实，棋牌室老板及其周围十字路口监控均可证明；文艺木雕艺术中心方面，其AB两个厂区共有员工1825人，经办公室韩主任以及两位厂区主任证实，厂内左手惯用者共计25人，其中A区8人B区17人；经过B厂区主任以及厂内监控证实，案发前三天与案发最后一日之间，也就是10月12日至10月17日之间厂区曾接到大量订单，所有B厂区工人每天下班时间由下午六点钟改为晚上十点半，并在加班时间支付双倍工资，下班后厂区统一提供夜宵，随后进行登记就寝。”
“对不起，打断一下。”沈丛飞开口：“十点半结束工作，并在随后进行登记就寝；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夜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之间，如果凶手的确为文艺木雕艺术中心的员工，从厂区到案发现场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到达现场的时间应该在十一点半左右，显然凶手不可能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作案，也就是说B厂区员工为犯罪嫌疑人的概率不大。”
沈丛飞顿了顿，继续道：“当晚有没有员工请假，或者就寝登记时有人代签的情况？”
“没有。”小张的回答非常坚决：“虽然员工人数众多，但是寝室的分配非常合理，再由于登记管理人员与员工异常熟悉，并未记得有请假的情况发生，这一点我与办公室韩主任做了核实，因为当时任务量繁重他拒绝了所有B区员工的请假要求。”
“如果韩主任与厂区主任所言属实，那么B区的员工完全没有作案的可能，A区的情况怎么样？”
在审查后期景霖便先行离开了文艺木雕艺术中心，所以对于审查的具体情况他也并不清楚。
“在说明A区情况之前，我要先描述一下文艺木雕艺术中心的地理及周边位置。”小张继续讲到：“文艺木雕艺术中心在乐城市西北方向，地理位置偏僻，距离市中心与开发区有一定的距离，却有两个村庄围绕在其周围，分别是大孟庄和小孟庄，两个村庄虽然不大但因为文艺木雕厂的所在，一些娱乐设施较为丰富。”
众人听着小张的描述，时而点点头。
“基于此，回到刚刚的分析，A区共有左手惯用者8人，其中一人名为周伟，为大孟村人氏，案发当晚下班后请假为母亲庆生，我们向其家庭以及周边村民做过了解，得到一致答案，身份嫌疑排除；另一人名为李立强，因重感冒身体不适请假在寝室休息，并未离厂，我已经向厂区等级管理人员做过核实，因为其与李立强曾有过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聊天情况发生；剩下的六人中两人为外地人氏，曾在下班后以购买生活用品为由出厂去小孟村某洗头房，经老板娘及监控确认无疑，当夜在洗头房过夜并未离开；剩余四人中有三人得到工友证明在寝室打牌，还曾因输钱问题产生摩擦，经过我多次确认，证明描述无疑。”
“现在一共七个人，那么还有一人呢？”
“还有一人在案发期间下午六点下班后都请了假，并未在厂居住，准假者为韩主任，证实者同样是他，但这名员工出厂后的行为踪迹，经审查及走访，并未有任何人可以为其证明。”
“你说的这个人…”景霖以不太肯定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叫林佳？”
“你怎么知道？”小张和韩璐同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林佳？”
一旁的沈丛飞靠在沙发上摩挲着下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