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数公里外的土星街，安德鲁带领一支空天陆战队驾驶军吉普，风驰电掣驶来。刚恢复了一丝繁华气息的街道，又被这阵阴风吹得满目疮痍。
赵永生提着甜点从一家商店走出来，差点被横冲直撞的吉普车撞倒。这款吉普车是颠利星球的淘汰品，采用豆荚状的后端和古怪的外观侧窗，并没有太多的高科技含量。如同大战初期，颠利军队不愿投入尖端武器一样，他们既害怕危及自己的星球，也小心翼翼地呵护母星的脆弱生态链。这个破球再也经不起折腾，倒退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人类可以重新审视未来。
安德鲁居高临下地朝赵永生伸出小拇指。
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与偏见没起到丝毫震撼作用。赵永生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衣服，就像刚才只是被讨厌的蚊子叮咬了一口。
他望着呼啸而去的吉普车，心中掠过阵阵不安。
他侧身步入刚安装好的电话亭。由于全球通讯设备的瘫痪，古老的通讯方式又流行起来。曾经无处不在的智能移动天地系统抹杀了人类的隐私权，地球的每个角落再无死角，而且由于星河巨无霸计算力的无限强大，每个人或动物都有被窃听被篡改风险。即使采用革命化的宇宙级量子通信技术，曾经单纯迷人的星空反而变得更加数字化，不见浪漫只有呆板。
此刻，复古风成了政治家和艺术家的共同口号。人们开始放慢脚步净化心灵，尝试在战争废墟中找寻活着的意义。
赵永生的不安顺着电话线延伸到破旅馆内。顾西川对于澜的观点深感不安不解，又羞于道明。这个看似柔弱的女流之辈不表态则已，一表态便掀翻天、打破所有规则。
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顾西川这才知道原来房间内有电话，竟不知道在哪儿。
他扒开墙角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惊喜地看到了那个狂响不止的玩意。这应该是屋子里最值钱的摆设，此时则是个烫手山芋。
顾西川毫不犹豫地抓起话筒。
戴亦红夺过话筒，轻柔地放在自己耳旁。
戴亦红没有急于说话，而是耐心等待，就像猎人在树林中守候猎物落入陷阱。
电话那头也未发出声响，在期盼同志的暗号回应。
顾西川表面上不为所动，内心却在焚烧。他什么也不敢做，稍有疏忽就会被戴亦红看出破绽。这对死亡线上的老搭档太了解对方了，每个细微的肢体动作都会暴露内心想法，从而陷入被动。
长时间的静默让屋子上空犹如悬着一柄利剑，一旦落下来便有血光之灾。
于澜预料到了危机，耳边回响起老赵的嘱托。她忙将手中的水杯扔到地上。
一声脆响划破了这份可怕的等待。
电话线那头瞬间挂断了……
赵永生将话筒放回原处，嘴角浮出欣慰的笑意。于澜这丫头果然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有她在顾西川身边，姑且可以放心了。赵永生思忖着走出电话亭，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刻板严谨的表情。
一声悠远的汽笛盖过繁琐的市井之音，侵入他的耳膜。
时间不多了，就算明知凶险，也得马上行动。他加快步伐，将自己的身影融入时代洪流中。
戴亦红扔掉话筒，不满地瞪着于澜。
“你是故意的吧？”
“我……”于澜明显紧张，她完全没有暗战经验。
“肯定是故意的，她是不满今天被我晾在这里。”顾西川急中生智打圆场，可看得出于澜并不领情。
野牛推开门咋呼咋呼地冲进来，大喇叭嗓门来回撞击破屋子。
“老外说到就到，快到大门口了。”
顾西川并不吃惊：“咱们在这里嚼舌头，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干架。”
野牛拉开枪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意气用事，只会功败垂成，”于澜将自己的手枪塞回衣兜，“依我愚见不妨将计就计。要是顾组长信任我，咱俩去抓捕九隆，其他人留下来与其周旋。只要整个先遣队都在这里，老外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戴亦红对于澜的那么点疑心，迅速转换为醋意。“凭什么你和顾西川去？”
“她熟悉金沙大陆的情况。”顾西川横在两个女人中间，“就这么定了，两个小时后咱们没回来，你们就离开金沙返回内陆。”
顾西川往手枪里塞满子弹，叫于澜随他出门。
戴亦红一把拽住顾西川。“你不回来，我绝不离开。”
顾西川没顾得上回答，于澜抢先帮助他甩开戴亦红的手。连她也不清楚这是下意识行为，还是下流行为。
“现在不是纠缠儿女私情的时候。”于澜义正言辞，倒让顾西川无地自容。
顾西川勉强向戴亦红挤出一丝笑意，同于澜消失在门外。
戴亦红盯着空荡荡的手，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那只玉手刚杀过人，还残留着血腥味，难道被闻出来了？
“野牛，去把炮弹放出来，”使命感很快战胜了女人固有的小心眼，“要和老外磨嘴皮子没他不行。”
“老顾下过死命令……”野牛犯难了。
“老顾不在时，他的女人说了算。”戴亦红自认扳回了一局。
顾西川和于澜走出破旅馆的大门，看见秀才正撅起屁股用心擦拭一辆幻影摩托车。一个之乎者也的书生居然喜欢捣腾新玩意，看来金沙大陆这个多彩世界真能改变人。顾西川从后踹了一下秀才的臀部，秀才直接摔个狗啃泥。
“平时脑瓜子拧不过弯，今天怎么看出来我要去执行任务？”顾西川笑道。
“并非鄙人聪慧，而是于小姐事先吩咐。”秀才毫不介意地爬起来，向于澜拱了拱手。读书人即便再狼狈，礼仪万万不能少。
顾西川又一次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给句实话，你陪我去抓捕九隆是不是另有所图？”
于澜跳上摩托，嘲笑杜月鸣的脑瓜子终于转过弯了，抓捕战犯是军方的事，小女子更想找到大哥的下落，九隆的档案室里定有记录。
顾西川一时懵圈，无言以对。他太不了解这个女人了，苦日子还在后头。
远处传来汽车的车轮声。
“再不走，就走不了。”
“这玩意你会开吗？”
于澜不屑作答，用灵巧的手脚熟练地发动摩托车。
顾西川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吃惊，只好规规矩矩坐到车后。
于澜不等他坐稳，疾驰而去。
顾西川差点摔下来，小鸟依人地抱住于澜的小蛮腰。这到底是执行任务还是回家探亲？
军吉普从另一个方向飞速驶来，停在了门口。
安德鲁扔掉嘴里的烟头，厉声指挥陆战队们下车。
秀才喜笑颜开地用外语打招呼，有如招待前来出席宴会的贵客。那股热情劲让安德鲁浑身发憷，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安德鲁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军人。他推开秀才冲向大门，这才是陆战队的作战风格。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了！
安鲁德瞬间愣住，这好比在攻占阵地时突然遭遇敌军的炮弹袭击。
戴亦红穿着贴身旗袍款款而出，从头到脚都透着让男人亢奋的女人味。
流弹炮咧着嘴乐呵呵地跟在戴亦红身旁，俨然是女主人最信赖的家奴。就差门顶上没有高挂灯笼，否则还真以为这家在办喜事。
“安德鲁上校，什么风把你从天上吹下来了？”这小子的油腔滑调浑然天成，出淤泥而不染。“贵客临门，满地生灰！”
他嘟起嘴用力吹满身的灰尘，正好飘落到安德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