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旧事(3)
“咯噔”“咯噔”,又是一阵稀疏错落的脚步声,从门外的某个地方传来,萦绕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飘进冯瑶所在的房间。
冯瑶咳嗽了两声,大脑恢复了清醒,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颈。她立即松开双手。
看着镜子里的模糊人影,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刚才不可理解、莫名其妙的行为归在了“鬼神”身上,而且是大厅那幅画里的“鬼”,它正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否则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掐着自己的脖子呢?那种力度简直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冯瑶知道,是那个女人,穿着旗袍的女人,大厅画上的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里满是怨恨。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她无暇思考。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它只有一双眼睛,没有了脸,那对血红的眼睛冲着冯瑶满足地诡谲地放肆地笑,是的,虽然五官不全,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隐透着诡邪的笑意。
随后,那双眼睛逐渐消失于黑暗中。
冯瑶擦掉脸上渗出的汗液,她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汗液,但必须要擦掉。
门外的脚步声依旧在响,镜子里一切如常,映照着自己苍白的脸,再没有什么怪异的景象。
她走了吗?
冯瑶走到门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动门把,过道的寒风吹起她垂落的长发,吹干了她额头上溢出的汗液。她借着门缝循声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恍恍地下了楼,她没有看错,白色的身影。长发披肩,身形有些扭曲。
白色的薄纱简单地系在脖颈上,轻飘飘地落在双肩。底下是刺眼的红色,当冯瑶再次看到这种让她不寒而栗的艳红,她失去重力般瘫软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
冯瑶听到那个女人回过了头,披散的蓬乱头发遮住了她的整个面部,就像一团黑色的绒球嵌在一件华美昳丽的红色旗袍上。
那个头,是挂着的!
迷蒙中,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在冯瑶的面前,伴随着“咯噔”的声响,一张模糊的脸凑到她的耳畔,窃窃道:“你是在找我吗?”
声音被拉得长长的,仿若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迷离而玄幻。
她“咯咯”地笑着:“我的旗袍好看吗?”随后吟唱起了一段恐怖的歌谣:“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白牡丹,红牡丹,血溅白绫绽牡丹,紧裹尸身缝皮肉,夜夜听得哭声寒……”
冯瑶听得头皮发麻,全身颤抖,她试图看清那个女人的容貌,即便努力地睁着眼睛,但迷蒙中只有一点红,犹似那画中的一点朱砂。
冯瑶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林峰和他的母亲还有保姆都立在她的床边,她头痛得剧烈,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过似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解地看着众人,喃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冯瑶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怪异地看着自己了,是因为这身红色的旗袍。她一下子懵了,自己本来应该穿着白色的睡衣的,可是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上红色的旗袍了?她本能地想到了昨晚楼道口发生的一幕。
没等冯瑶开口,林母大声喝道:“谁让你进阁楼的?!谁让你穿这件旗袍的?!”
林母瞬间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声音震耳欲聋,面色铁青冷酷,失去了先前的慈蔼和善,冯瑶被这吼声震得不敢再说半句话。
“阁楼?什么阁楼?”冯瑶完全不知道林母在说什么,她压根不知道这房子还有阁楼,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穿旗袍。她试图向林峰求救,林峰虽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也实在插不上话,看着爱妻陷入窘境,心里比她还着急。他抚了抚母亲的背,柔声道:“妈,也许只是个误会。”
“你别插嘴,让她自己说!”林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逼问出个结果不可。她直直瞪着冯瑶,面对的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媳妇,而是一个犯了罪的人。
冯瑶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身旗袍……昨晚,明明,对了,是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楼道里,我看到她……”
她的语无伦次让林母更加生气,林母竟然朝着冯瑶的右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掌印迅速扩散开来。冯瑶怎么也没有料到林母会有这种反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预料到。
“马上去把它脱下来!”林母怒斥道。
冯瑶捂着隐隐作痛的脸,强忍着眼泪,走进洗手间,将身上的大红旗袍脱了下来。她泪眼模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女人,在对着自己纵情而诡异地笑。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和嘴角都溢出艳红的血,一滴滴染红自己身上的白色旗袍。是白色旗袍,还是红色旗袍?她已无法分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冯瑶的耳边又回荡着那句恐怖的歌谣:“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
冯瑶顾不得多想,立刻开了门,将旗袍塞到林母手中。她已认定,那是一件不祥之物,至少让她平白无故挨了一记耳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碰它,更没有踏进过阁楼半步。她的委屈无处倾诉。
一定是那个女人给她穿上的,一定是。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冯瑶百思不得其解,来此之前就袭遍全身的忐忑不安,一瞬间又复苏了。那种不安让她巴不得立刻扭头走出这幢洋房。可是她没有。
林母厉声抛下一句话:“不准再随便进入阁楼,更别碰这旗袍,否则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这是林母对她的劝诫,但在冯瑶听来更像是威吓。
冯瑶默不作声,权当答应了。
待所有人都出了房间,林峰才上前轻柔地抚着冯瑶的面颊,关切道:“疼吗?”
“废话,要不你让我打一巴掌试试。”冯瑶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愤,但却只能吞回到肚子里,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倒苦水,身旁这个男人也不会相信她所遭遇的事,更不会为了她而跟他母亲撕破脸。
冯瑶目前更关心的倒是那件旗袍,还有楼下大厅画中的女人。
“不过你也是,怎么偏偏穿了阁楼里那件旗袍?”林峰没有要责备冯瑶的意思,纯粹出于好奇,所以就随口那么一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瑶没有打算解释,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妈那么在意那件旗袍,还把它锁在阁楼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是我们家的禁忌。不准穿高跟鞋,不准穿旗袍,不能随意进入阁楼,更不能碰锁在阁楼里的那件旗袍。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以前听长辈们说这是曾祖母生前最爱的,她留下遗言说不能拿它陪葬。于是就一代代传了下来。
“不过在祖父那一辈发生过一件怪事,祖父娶了两任太太,大太太生性乖张,二太太却专横跋扈,然而祖父喜欢二太太胜过于大太太,对她千依百顺。突然有一天,二太太趁着祖父不在,竟然私自闯入阁楼取下那件旗袍穿在身上,你也看到了,那件旗袍的精致华美也无需我赘述,但凡是女人,只要一穿上便不愿再脱下。说真的,刚才看到你穿上那件红色的旗袍,着实妖艳动人,我都看呆了,然后你可以想象当年二太太穿上它时的那种兴奋和喜悦,哪里还肯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