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为不敬
父母最后一次西征之前,家里的院子里就充满了这样的香味。
虽然香味清淡,可她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秋天来了。
那时候,父母将她宠上了天。
过去时光太甜了,像蜜一样的甜,让林婉余的嘴角有几分淡淡的笑意。
徐州野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林婉余,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婉余吗?
他认识的林婉余,怎么可能会对着一朵花、还是那种烂大街的破花笑呢?
她林婉余不是眼里只有打打杀杀,只有那些粗鲁至极的破铜烂铁吗!
盛伦将徐州野的震惊尽收眼底,他冷嘲热讽:“看来咱们能说会道、博古通今的徐少卿,竟然连林将军喜欢花都不知道?
是的。
他的确不知道。
这一点,他并不生气,也不在意。因为他与林婉余成婚仓促,聚少离多。他根本没时间与她相熟。
只是这个徐小将军,却仗着跟林婉余相处的时日长,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的模样叫他心里有些闷。
再加上身为他妻子的林婉余,此时此刻却对他的尴尬不闻不问,叫他心中莫名窝火。
林婉余看够了徐州野的失态,这才淡淡开口:“州野,你百忙之中来找我,所谓何事?”
“你的手下对我不敬,你竟然不管教他?”徐州野一时难自控,声音大了几分。
院子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其他将士们原本只当看不见,可徐州野这一大声,他们想装聋作哑都难了。
将士们齐齐看着林婉余,大家都知道,盛伦刚刚此举,纯粹是为了吓吓徐少卿。
谁叫徐少卿昨晚夜不归宿呢?
林将军为保家卫国战场杀敌,好不容易得闲回家,可徐少卿却冷落了他们林将军!
更何况,徐少卿的父亲战死沙场,他们这些将士都在轮番守灵,怎么身为亲儿子的徐少卿,灵堂却一步不去?
说实话……他们瞧不起他。
“何为不敬?”在众人的目光中,林婉余轻轻的开了口,“他可曾伤到了你,亦或是言语间羞辱了你?”
她的声音很轻。
可又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盛伦的举动虽然大了些,可却是为了给林将军摘花。
跟徐少卿说话时虽然不太好听,但说的也都是事实。
就比如说徐少卿胆子小,跟将士们比起来,的确是胆子小。
至于最后那一句冷嘲热讽……那更是没有不敬的地方了。
因为说的都是实话,他徐少卿连林将军喜欢花都不知道,那一定是不了解林将军了。
徐州野还没表态,但将士们都在心里默默将刚刚盛伦的话过了好几遍。
没问题,盛小将军虽然说话没那么悦耳动听,但对徐少卿并未有任何不敬!
将士们都能盘明白的事儿,徐州野自然早就轻松捋清楚了,可他半晌未曾开口,是再一次被林婉余的态度给震惊到了。
因为在他看来,就算他不喜欢她,日后更要与她和离,但现在他们还是夫妻。
即是夫妻,理该同心。
明眼人都知道,盛伦说话叫他不痛快,可她作为他的妻子,却丝毫不为他所想。
若不是盛伦有军功,他能用官威压制与他。可现在不行。
徐州野很不痛快,也明白林婉余不会向着他,索性也不再自找难堪。想到来找林婉余的原因,他的语气不得不温柔几分:“跟我来。”
说罢,徐州野抬脚往门外走去。
“好。”林婉余淡淡看了一眼盛伦。
就是那么淡淡的一眼,却是叫盛伦心虚的左顾右盼。
很快,林婉余就往院子外面走了。
林婉余一离开,将士们都炸开了锅。
“干得好!早就看那个徐州野不顺眼了。”
“就是,小盛你出息了!干了我们不敢干的事!”
……
将士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把盛伦夸成了花儿。
要是盛伦有尾巴的话,怕是早就翘上天去了。
盛伦抱着剑,骄傲的下巴抬的高高的:“那个徐州野,要是哪天不是林将军的夫君,我定要好好收拾他的。”
院外。
因是下了一夜秋雨。
本是绽放在林荫小道两旁的牡丹,如今已是凋零一地。
林婉余抬眸看向站在一地残花里的徐州野,不言也不语。
她不开口,徐州野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猛地想起,与她自相识到成婚后 ,都是她先与他说话的。
只是为什么,这一次征战回来之后,她就对她不理不睬,完全变了另外一副模样?
也罢,变了就变了。
反正他的意中人也不是她。
徐州野直接问:“听说,你与宋名医是师兄妹?”
她与宋长宴是是兄妹不假,但她从未与徐家人说过。徐州野能知道她与宋长宴的关系,定然是那几日偷窥她的老嬷嬷说的。
回徐府时,她假意没发现老嬷嬷的跟踪,就是想让这狐狸尾巴快些露出来。
可是她没想到,这尾巴竟然会露的这样快。
她迎上徐州野打量的视线,故作疑惑道:“府上可是有人得了不治之症?为何好端端的,你忽然问起我与宋名义是何关系?”
徐州野面不改色道:“听张嬷嬷提起的,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我成婚数月,我从不知你与宋名义相识,故而有几分好奇。”
她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不知倘若真是好奇,又怎会专程来这梅苑打听?但既然徐州野不挑明,她也就当做全然不知,只轻声道:“我与宋名医师出同门,却有师兄关系,但这师兄妹,是我如今高攀了。”
徐州野不知林婉余过去竟拜过师学过艺。也是,他跟林婉余成婚太过仓促,他又与她不曾相识,他如何了解她的过去……看着眼前面露难色的人,他还是继续问:“如何高攀?”
只见林婉余轻声一叹,无奈开口:“我拜师学艺没多久,就吃不得师傅严加管教的苦,最后被师父逐出了师门,与宋名医的师兄妹缘分也就……”
林婉余故意欲言又止,为的就是让徐州野不要妄想去打师兄的主意。
可徐州野却道:“即便是逐出师门,你与宋名医也有旧交,他既然肯来徐府为将士们治病,那就说明宋名医还是认你这个师妹的。”
“他来徐府为将士们看病是真,但收一万白银做诊费也是真。”林婉余说到这,故意顿了顿,“为了还宋名义的诊费,我还去找了母亲。”
“宋名医治病,竟要白银一万?”徐州野吃惊了。
林婉余颔首:“他名声远扬、威望很大,请他出诊的人是非富即贵,根本不缺诊费,所以一万白银与他来说,已是看在过去旧交的情分上了。”
关于宋长宴很有威望这一点,徐州野自然是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专程过来找林婉。只是他没料到,请宋名医出诊竟如此昂贵。
林婉余与宋名医有故交,诊费尚且如此,遑论素不相识的人。
徐州野心中思虑再三,与林婉余道:“可否再请宋名医来一趟府上?”
林婉余将方才问过的话再问了一遍:“府上可是有人得了不治之症?”
徐州野面色不变:“倒也不是不治之症,只是朋友胎像不稳,寻了很多郎中也不见好。”
“即使有孕在身,理应你朋友夫君去寻郎中,你何故这般急切?”林婉余嗅出了一丝端倪,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就直接问了。
徐州野没想到,向来两耳不过问他私事的人,此时却直接脱口而出,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一愣,让林婉余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腹中孩子,多半是徐州野的。
她外出征战,他与别人不光有染,还让对方有了身孕。
难怪张嬷嬷知道宋名医来了府上,就给她炖鸡汤。不过是想给她两颗甜枣,好让她叫宋名医版帮忙看诊。她觉得很可笑,就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朋友胎像不稳,她竟是在笑……徐州野怒道:“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你竟笑的出口!”
林婉余仍然在笑:“你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哪里像是来找宋名医给朋友看病的,分明是在拿我寻开心、想试探我究竟跟宋名医关系如何罢了。州野,你不忙了吗?”
徐州野有几分烦躁:“我真是来找你给我朋友看病的。”
林婉余颔首:“好,那你告诉我,你这朋友家住何处,何时有孕,平日吃穿用度、饮食喜好……”
“竟要打听如此详尽?”徐州野顾虑颇多,倘若全都说出来,依着慕汐嫣的衣食住行,都城很容易就查的出来。
他与林婉余还未和离,与慕汐嫣有了好事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写给林婉余的信被父亲扣押,他不属于欺骗林婉余,在婚事安排上,他完全站得住脚,与慕汐嫣理该光明正大。
只是倘若现在林婉余知道慕汐嫣有了身孕,若是因妒生恨,对慕汐嫣做出什么不好的事,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他决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