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丝怒意
提到二叔。
徐州野忽然想起那日父亲送葬,太子明明与他们一同回府,最后却只在梅苑停留后离开。他二叔徐谦看他的眼神里,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嫌疑犯。
如果徐家家大业大,比二叔家有钱,二叔还会用那种眼光羞辱他吗?
徐婷婷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底。
林婉余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他徐州野只会落一个软弱无能的名声……
翌日天还未亮。
徐州野早早到了宫中。
天空下着朦朦胧胧一层细细的雪。
映着宫灯去看,竟有种不切实际的美。
可徐州野压根没有去赏雪的心思,他急着去面圣。
徐州野哪里也没去,就站在官家上朝的必经之路等待着。
此时忽然起了一阵冬风,风灌进徐州野的脖颈,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来的更早,也更加冷了。
元祁帝勤政爱民,故而处理朝政事务时总会比早朝时候更早一些。
经过望月亭时,元祁帝便看见了站如松柏的徐州野。
徐州野也看到了元祁帝,不远处,徐州野就急急行跪拜之礼:“圣躬万福。”
面对这个很有干劲,也很拼命的年轻朝臣,元祁帝心中还是有几分赏识的。故而元祁帝亲手将徐州野扶起:“徐少卿来的这般早,是所为何事啊?”
徐州野看了一眼站在元祁帝旁边的李公公,神色是欲言又止。
元祁帝明白徐州野的顾虑,却并未屏退李公公:“但说无妨。”
原本家丑不可外扬,但官家之命大过天,徐州野只好开口:“微臣之妻林婉余,欲谋害我母亲。”
“什么?”一向稳重的元祁帝此时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他怀疑是风声有些大,他听错了,故而再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徐州野不卑不吭:“微臣之妻林婉余,欲谋害我母亲。”
说了两遍一模一样的话。
这让元祁帝确信自己并未听错。
只是邻家满门忠烈,怎会教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呢?
元祁帝对林晚余并不熟悉,但看徐州野今日面色很不好,便知昨夜徐家发生不少事情。
“此时上朝还早,你与朕详细说说昨夜徐州都发生了什么?”元祁帝抬脚往奉天殿的方向走,
“是。”徐州野紧紧跟上。
路上,徐州野将昨夜徐府发生的事与元元祁帝细细说了一遍。
就连林婉余掌掴侍卫也没落下。
元祁帝算是听出来了,这徐州野对林晚余早就心生怨怼了。
他又想到那日贵妃看过林婉余回来的不对劲,大抵上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到了奉天殿殿门口,徐州野对元祁帝又跪了下去:“我与林婉余已没有夫妻情分,林婉余又对我母亲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恳请陛下为我主持公道。”
元祁帝这次没有付徐州野起来,他看着跪在他面前满脸诚恳的人:“徐少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都是你的误会呢?”
徐州野不假思索道:“她杀人如麻,将人命视如草芥,我绝不可能误会她。”
见徐州野如此固执,元祁帝也不再多言。只徐州野道:“林将军是朝中命官,如有杀母之嫌,便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将从重处罚。但倘若你因偏见造成对林将军的误会,那时林将军声誉尽毁,你能负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徐州野面色不变:“微臣能。”
元祁帝有些好奇:“你如何负责?”
徐州野道:“微臣愿贬为八品官员,调遣偏远贫穷之地。再不回来。”
这……
元祁帝未曾料到,徐州野竟然能下如此决心。
“好!朕便以你所言。”元祁帝欣赏徐州野的果断心狠,元祁帝再度开口,“你与林将军是夫妻,为避嫌,此事朕交给大理寺卿审理。”
“臣……拜谢。”徐州野的声音微微发抖。
原以为,林婉余身上有战功,官家多少会偏袒一些。
他都做好了官家动怒,他以血渐奉天殿表决心的准备。
看来官家心中也有一杆秤,不会倾听旁人直言。
官家英明!
徐州野对元祁帝更是多了敬重之情。
元祁帝进了殿内。
李公公从里头关上了殿门。
将徐州野隔在了殿外。
此时离上朝时候仍然还早。
元祁帝坐上金銮宝座开始审阅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
李公公在旁为元祁帝研墨。
元祁帝忽而开口:“徐少卿这人,你怎么看?”
李公公如实道:“此人机敏果敢,如若重用,将来必成大器。可是……”
“可是什么?”元祁帝道,”说下去。”
李公公道:“林将军为徐少卿的结发之妻,徐少卿却想判林将军死刑,由此可见,此人必是心狠手辣之人。如若重用,得提防一二。”
元祁帝目光移向了李公公,面色不怒自威:“最近你跟李都知走的是不是太近了?”
李都知是贵妃的人,贵妃是林婉余的姨母。
李公公立刻明白元祁帝所言何意,立刻跪拜在元祁帝跟前:“老奴与李都知只是朋友来往,互不谈论主子家事,我不知林将军为人,只看今日徐少卿所言所行才妄下断论。还请陛下责罚。”
元祁帝道:“你言之有物,朕为何要责罚你?起来吧。”
李公公心惊胆战的起了身。
自古伴君如伴虎,李公公跟了元祁帝二十余年,可每一次元祁帝目光沉下来的时候,李公公的身心都不免恐慌。
“今日徐州野的话,朕要你一字不落传给李都知。”元祁帝道,“这两日朕处理朝政,就不去贵妃那里了。”
李公公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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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
元祁帝将裴怀之留了下来,问:“林将军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裴怀之道:“不熟,不好论断。”
对于这个儿子,元祁帝一向是喜爱的很。
正是因为喜爱,所以从来都严加管教。
导致这么些年,裴怀之在他面前很冷漠。
冷漠到似乎与他不是父子似的。
如果不是元祁帝每次交代裴怀之办的事,裴怀之总能给他惊喜,元祁帝都快认为这个儿子是不是恨上他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元祁帝今日就想跟裴怀之说说话,元祁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裴怀之岿然不动:“那是手握皇权之人才能坐的,儿臣不配。”
“什么配不配的,这江山将来还不都是你的,早坐晚坐有什么区别!”元祁帝被裴怀之三言两语气的太阳穴头,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朕让你过来坐,你就过来坐!”
裴怀之依旧未动:“父皇要是没别的事,儿臣就走了。”
元祁帝:……
这是跟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元祁帝正想拿抗旨压裴怀之,忽然想起来惹急了裴怀之,裴怀之立刻就能不要太子之位。
这个他最为得意的儿子,可是最不怕跟他对着干的。
元祁帝没法,只能朝裴怀之走去。
“朕今日想四处走走,你陪朕。”元祁帝说罢,抬脚往外走。
裴怀之也往外走:“儿臣没空,你找二弟三弟他们去。”
“站住!”元祁帝没好气道,“你有那么忙?陪朕散步的时间都没了?”
裴怀之道:“丰城水患过后疫情严重,儿臣要去慰问。”
封城路途遥远,需即日启程。
这还是他定的人选。
元祁帝叹了口气:“你不必去了,朕叫你二弟去。”
裴怀之不赞成:“朝令夕改,有损父皇威严。”
元祁帝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但眼下有个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裴怀之去做。可元祁帝一抬眼,便见裴怀之面色很难看……像极了他年轻时候动怒的前兆。
这裴怀之是个顺毛驴。
得顺着他的毛去摸。
朝臣面前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对心爱的儿子,忍不住软了几分语气:“朕这儿还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办,你得解朕燃眉之急。”
裴怀之的语气不冷不热地:“要儿臣办什么事?”
元祁帝将徐州野天还不亮来找他说的事跟裴怀之又说了一遍。
裴怀之的双手骤然紧握,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一丝怒意:“林将军绝不可能杀徐州野的母亲。”
元祁帝:?
这还是他那个面摊儿子吗?
从裴怀之隐忍怒意的脸上,元祁帝嗅出了一丝丝不寻常。
元祁帝问:“你不是说,你跟林将军不熟吗?既然不熟,你如何断定林将军不可能徐州野的母亲?”
裴怀之条理清晰:“林将军急官家之所急,新婚之际上战场,本就对徐家心生愧疚,加之徐将军战死沙场,她更自责不已。双重打击之下,她怎会杀徐州野的母亲?只怕想保护好她都来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