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太招人疼了
沈河长长一叹:“你可以不计较官家的心思,那你自己呢?苦苦读书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个林将军,你的抱负全都不要了?”
他一愣。
“你当我苦心栽培与你,为的就是听到别人一声赞美吗?”沈河摇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是栋梁之材,理应为国效力。若因儿女私事就止步不前,去偏远之地……那就太浪费你的才能了。”
他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过去好一会儿,他好像才缓过了神:“老师,见到了我最不堪的一面之后,你还认为我是有才能的人吗?”
沈河铿锵有力道:“当然。”
仅仅两个字,让徐州野烘箱又有了一丝丝希望。
“你现在才二十出头,余生还长得很呢,凡事不必太悲观。”
这话,徐州野牢牢放在了心上。
回来后,他将祖母与妹妹都支走了,独坐在母亲床边沉思。
他将林婉余冤枉成凶手,林婉余对他失望透顶,他不可能再去找林婉余了。
可是林晚余对母亲是有情分的……
咳咳咳。
突然,大夫人开始咳嗽了。
徐州野赶紧为大夫人倒了一杯热茶。
“母亲,你终于醒了。”徐州野紧紧提起的心,这一刻终于放下了不少。
这两天,他过的糟糕透了。
眼下母亲能醒来,才能让他喘一口气。
大夫人挣扎着要起身,徐州野不敢让大夫人再累着,只得顺着大夫人让她先起来。
“婉余呢?”大夫人满脸苍白,声音虚弱,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自己的儿媳妇,“婉余没有杀你父亲,你父亲是为国牺牲战死沙场的,你快去跟婉余道歉。”
道歉?
如果母亲知道他冤枉婉余是杀人凶手的话,母亲会不会再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徐州野看着母亲,硬生生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想要让母亲去找林婉余说些好话的心思,也瞬间如鲠在喉。
见徐州半晌未动,大夫人急的又连连咳嗽起来。
徐州野急忙为大夫人顺气,轻声道:“母亲,您别急,慢慢说。”
大夫人咳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婉余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姑娘,你万万不可伤透了她的心。”
可他已经伤透了。
彻彻底底的伤透了。
可这话,徐州野根本无法对母亲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大夫人问。
烦恼事太多,他根本睡不着。他看向满眼慈爱的母亲,只得避重就轻道:“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放心不下。”
大夫人顿时心急如焚:“你还有好多案子要查,不睡觉怎么行呢?我既然醒了就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必挂念我。”
案子?
往后他哪里还有案子可查。
都要去穷乡僻壤的偏远地方了。
但是……
但是!
瞧着气游若丝的母亲,徐州野实在是说不出口。
“就让我陪着你吧。”徐州野轻声道,“每天不是忙着朝堂,就是忙着照慕汐嫣,我都不曾好好陪过你。”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陪我才对。”大夫人就好像没听见慕汐嫣这三个字似得,“我有婉余陪着,你只管忙你的就行。”
左一个婉余,右一个婉余。
徐州野听到这两个字都头疼,如果不是因为她生了病,御医再三交代,务必要顺着她,他是真想跟母亲大吵一架。
为什么全家人都讨厌林婉余,偏偏就她自己喜欢。
明明她也是徐家人。
怎么就不能向着徐家人呢?
“母亲……”徐州野唇齿张张合合,终是开口,“我跟婷婷,是不是不招你待见?”
“怎么忽然说这种话。”大夫人不解。
“对我跟婷婷,你从来不像对婉余那样关心。”也许是今夜的雪下的太大,又或许是他不日就要远行,更或许是他从未这样久的陪着母亲,他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
如果不是这一问,大夫人竟是不知徐州野竟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跟婷婷都是我生的,我怎会不待见你们。只是你们性格随了你们的父亲,想要得到什么都会去争取,讨厌一件事情也去立刻去排斥。”她轻轻拍了拍徐州野的手背,“可是婉余不一样,她可以把所有人都照顾好,也可以考虑所有人的感受,唯独不会考虑自己。”
“她……”想到林婉余为她做的事,她心生感慨,“她太招人疼了。”
她太招人疼了?
如果不是他亲耳所听。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话是从大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她害他名誉尽失,害他失去父亲。母亲却说她招人疼?
徐州野心有不甘,但又无法直接表明,他只问:“母亲又不是婉余,怎知她心中所想?”
她不必成为婉余,也能将婉余看通透。
因为刚进门的婉余,与当年她嫁进徐府时如出一辙。
作为新妇,她将所有人照顾好,难过不敢说,有气不敢生,忧愁无人问。
所以才落了这一身的病。
不过还好,她有徐州野跟徐婷婷这两个孩子。
往后余生,就这么在徐府过下去,虽然乏味,倒也有个盼头。
“你快些去休息吧,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大夫人又劝,“等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婉余,叫她带我出门散散心。”
明日?
徐州野的眉头皱的都快拧在了一起。
御医说过,大夫人醒来,随她高兴。
可这……
“好。”徐州野扶着大夫人缓缓躺下,“你再睡一觉,明天的事儿就明天再说。”
大夫人合了眼。
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徐州野在床侧又静静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院子里,皎洁明月高悬夜空。
又冷又亮。
照的厚厚一层雪越发的洁白晶莹。
也照地徐州野倍感孤独。
是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明明有个骁勇善战的父亲,却战死沙场。
明明有个疼爱他的母亲,却满心疼爱一个他讨厌至极的女人。
明明他有心爱的女人,却一直没法过门。
明明他本来前途无量,将来可以像慕汐嫣的父亲那样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宰相。
明明……
有那么多的明明,现在却是一团糟。
徐州野抬头看着月色,脸上是化不开的愁。
母亲明日要见林婉余,可林婉余今日已与贵妃离开了徐府。
本以为她只是出去一阵子,等到天黑时候自然会回来,可直到现在也不见林婉余踪迹。
林婉余不回来,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她。
正胡思乱想着的人忽然呆住了。
他与林婉余成婚数月,他只知道他父母兄弟战死沙场,其余一概不知。
就好比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林婉余。
可明日母亲又想见到林婉余。
为了让母亲的身子尽快好起来,就算不知何处去找林婉余,徐州野也只得去硬找。
夜色沉沉,徐州野匆匆离开了徐府,直奔太子府邸。
太子是贵妃一手养大的,虽与太子的关系错综复杂,但贵妃对他的养育之恩便决定了太子不会对林晚余放置不管。
夜深时分,无法进宫去面见贵妃,他只能去太子府邸叨扰了。
太子府离徐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等徐州野乘马车到了太子府时,眉梢间已是染了白白一层寒霜。
下了马车后,徐州野急急像门口侍卫自报家门:“我乃大理寺少卿徐州野,有要事面见太子,还请速速为我禀报。”
一听来人是大理寺少卿,侍卫即刻匆匆回去禀报。
明亮的灯火下,裴怀之正在凝眉沉思,被匆忙赶来的侍卫绕了思绪,脸色立沉。
那侍卫吓坏了胆儿,立刻朝着太子狠狠跪了下去:“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他深夜前来说有要事。”
徐州野。
裴怀之眯了眯眼。
他想知道,一个即将左迁之人,还有何要事找他。
“让他进来。”裴怀之沉声道。
“是。”侍卫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退了出去。
裴怀之忽然想起什么:“慢着。”
那侍卫吓得双腿发抖:“太子殿下?”
裴怀之道:“告诉徐少卿,我很忙,一盏茶内如果我见不到他,那今日就不必再见了。”
“是。”侍卫一路小跑着到了大门口,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徐州野。
徐州野从未来过太子府,不知到太子面前需要多久,于是他问传话的侍卫。
想到方才太子难看的脸色,那侍卫总觉得徐州野肯定是得罪太子了,于是他没好气道:“徐少卿你就跑着去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误了时辰,你再想见到太子殿下,可就比登天还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