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明是在试探她吧？
此话一出，叫林婉余懂了。
原来裴怀之时怕她心中苦闷，故而才说当她朋友之类的话。
想不到看似冷若冰霜的太子，竟然藏着这样细腻的心思。
林婉余心中不免感动起来：“谢谢太子殿下关心，但让我觉得苦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就像你说的，往后余生，我都前程似锦。”林婉余说此话时，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只要一想到往后我过的都是好日子，我只有高兴的份。”
这话说的真心。
神色也坦然。
可这世上哪有女子经历灭门之痛后，又被夫家嫌弃至此，还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裴怀之仔细盯着林婉余，想从她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丝伤悲。
可是许久过去，林婉余依旧面色不变。不但面色不变，还大大方方叫裴怀之看。
此举更让裴怀之明白，林婉余是彻底放下了。
裴怀之击掌而笑，欣赏道：“林将军说放下就放下，不愧是女中豪杰。”
林婉余笑笑:“女中豪杰倒也谈不上，只是过往种种让我明白，失去的就是失去的，永远没法再重来。”
“既然没法再重来，我又何必再庸人自扰。”
道理谁都懂。
但真正懂理，又能过好人生的人，他裴怀之是没见过几个。
何况他还在送徐将军最后一程的那天，亲眼见到林婉余哭过。
那种悲伤，让裴怀之觉得，林婉余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走出阴影。
没成想，她竟是好的这样快。
他到底还是看轻了她。
就在裴怀之思绪缥缈之际，忽然听见林婉余开口:“小时候，我常去姨母那里玩，那个瘦弱的小个子哥哥，是你吗？”
瘦弱的小个子哥哥？
这是什么形容？
贵为太子的裴怀之，从未有人、也没人敢这样形容过他。
导致他难得的没反应过来，一时呆住了。
林婉余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就又继续回忆小时候：“我从小就爱抓鸟，有一阵子，有个小哥哥经常陪我一起抓鸟。”
裴怀之:？
小时候他陪她干的事情数都数不清，怎么偏偏就记得抓鸟了。
见裴怀之一言不发，林婉余心里头就没底了，心里不免犯嘀咕，难道是她记错了？
也是。
如今的裴怀之高大威武，完全没有半点他记忆里那个盈弱小个子模样。
林婉余干笑两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裴怀之再次:……
还以为她是想起来了。
原来只是猜测。
“那啥，你继续忙，我就先走了。”头一次认错人，林婉余尴尬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林婉余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裴怀之缓缓开口：“既然你认出来我，为何之前看到我时不开口？”
“真的是你？”林婉余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裴怀之反问：“不然你以为还能是谁？”
林婉余道：“徐将军下葬那日，我见你面庞熟悉，像极了小时候的那个小哥哥。可是你身形高大，我不敢认。”
“我想起二殿下身形瘦弱，所以……”
裴怀之明白了：“所以你以为那个小哥哥是二殿下？”
林婉余点点头。
裴怀之问:“那你为何忽然又觉得我是了？”
林婉余道：“那个小哥哥外冷内热，之前看我的模样是凶巴巴的，后来是我脸皮厚，缠着他带我玩，他跟我熟了以后，经常给我抓各种各样好看的鸟儿。”
看来她很喜欢鸟儿。
那么多童年趣事，她竟然只记得鸟儿。
想到儿时光景，裴怀之嘴边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林婉余的声音渐渐温柔下来：“我见你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方才又关心我的样子，就忍不住又想到了小时候。”
原来如此。
不过也不怪林婉余没能将他认出。
那些年他的确一直瘦弱矮小。
眼看着他二弟三弟一个个都个头都超过了他，把林贵妃愁坏了。
为了让他长个子，林贵妃绞尽脑汁研究食材。
这才有了他现在的个头。
想到林贵妃，裴怀之转而问：“你准备何时去宫中看望林贵妃？”
林婉余道：“等我与徐少卿和离之后再说吧，现在若是去宫中，难免会背人议论纷纷。”
冤枉朝臣是大罪。
徐少卿为急余摆脱她，兴师动众去找了官家。
日后下场必定不会太好。
可朝臣不看那些。
一旦她和离成功，徐少卿贬官，那些文臣定会认为起她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
致使徐少卿仕途坎坷。
武将本就不受文官待见，她不想因家事让文官引起更大的误会。
所以宫中她能少去则少去。
这些话林婉余没有明说，可未尽之言裴怀之却都明白。
裴怀之看着面色不变的林婉瑜，淡淡笑道：“都说武将心思粗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我见林将军考虑周全，心有格局。若武将都向林将军这般，那朝中文官怎样都会高看武将一眼。武将也变不用这般受气了。”
林婉瑜无奈一笑：“太子殿下就别取笑我了。我是两头都不想得罪，只想好好打仗。边疆太平，官家无忧。”
文言裴怀之笑意更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林将军也是常人，怎能事事都如你意。依我看林将军既是武将便也该多为武将考虑，带军功赏赐下来，林将军理当为武将多争取权益。”
关于这点，林婉瑜倒是未曾想过。
如今听裴怀之所言，她倒是忽然想起父亲尚还在世时曾与她说过的话。
父亲说：裴怀之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文成武将他哪方面都不想得罪。
又哪方面都想利用。
所以当武将一方弱于文官时，裴怀之会在暗中帮助文官。
但一旦文官强于武将势力时，裴怀之又会对文官暗中打压。
让文官与武将之间此消彼长，是裴怀之最擅长的事，也是裴怀之最爱干的事儿。
此时听裴怀之所言林婉瑜有一种武将是日暮西山的感觉。
其实随着璟国国力日益强大，周边国家臣服于璟国的数量越来越多。两国交战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
平日里都不打仗了，武将则用武之地越来越少。官家对武将的信任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朝中除了武将便也只剩下文官，武将的地位低了，文官的地位自然也就上来了。
只是林婉瑜没有想到，裴怀之会这样光明正大的点拨他。
可是点播她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人微言轻。裴怀芝从林婉瑜的脸上看到了深思。
像是知道他在深思什么。裴怀之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都喜欢保持警惕吗？我只是与你随便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婉余:……
太子所言能有废话？
他分明是在试探她吧。
林婉余根本不上他的套儿：:“文官跟武将今日这般局面，并非一朝一夕形成，凭我一己之力也难改变什么，我劝太子殿下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这里。我还有事就先走啦，还请太子殿下慢慢喝茶。”
说罢林婉瑜抬脚就走。
那速度快的就跟逃跑似的。
临走时还不忘把门从外面关好。
这逃一样的林婉瑜，让裴怀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那林婉瑜战场上杀伐果决，结果稍微沾些勾心斗角之事，她就如临大敌。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可裴怀之依旧饮的尽兴……
————
徐府，。
徐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桌子拍的震天响：“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往日里我送这么贵重的礼，他们一个个儿拿的极快。结果你出事了。他们一个个的着急跟你撇清关系。怎么？送礼的时候是亲戚出事儿了，亲戚就不是亲戚了。”
老夫人一边说着气话，一边颤颤抖抖的拿着那一沓厚厚的信。
那信皆是徐家的几个亲戚快马加鞭从各地赶来的急件。
信上说，徐州野也不自量力得罪武将，也失去了官家信任。
把好好的一把棋，走的稀烂。日后莫要说他们是亲戚，以免连累波及。
这些信徐州也亲自过目了。
与老妇人的盛怒相比，此时的徐州野显得极为平静。
徐州野他缓缓到老夫人身边，轻轻锤着老夫人的肩，温声开口：“墙倒众人推，这是常有之事，祖母不必气愤。事情是我做的。结果自然由我承担。眼下之际，因不再惹林贵妃生气为主。以免林贵妃以莫须有罪名，让我们更加难堪。”
林贵妃的脾气老夫人是见识过了。
那简直是把仗势欺人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原本老人以为凭着徐家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的背景，林贵妃总会忌惮几分。
可他她哪里知道，这一次徐家那些亲戚竟然全部抛弃了他们。
就因为林贵妃要给林婉余撑腰。
说到底还是他小瞧了林贵妃。
更是高看了徐家的那些亲戚们。
可说到底，就算她再气，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