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亡者为王，生者为寇

谢岩瞪着双眼，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不会吧？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惜去死？”

“没错，他的遗书上其实早就写明了这一点不是吗？”安禹喆环视四周，“以你我的境况当然不可能做出这样无法挽回的选择。可是龚学琛不同。

“他生活窘迫，毁了容貌，声名狼藉，未来看不到一丝曙光，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被冤枉、被网络暴力的阴影下，甚至连他的奶奶和曾经的雇主都因为他遭殃。他的心理一定是病态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奇怪。”

谢岩的鼻子有点发酸，“如果真是这样，那龚学琛真的太可怜了。虽然他这么做等于给咱们增添麻烦，还一度把咱们耍得团团转，可我还是觉得他太可怜了。

“安队，咱们得想办法查明纵火案的真相，给他一个交代，不能让他白白死去啊。”

“纵火案自然是要查，这一点我早就下定了决心。但首先要了结的是眼下龚学琛的自杀案。

“尽管郭筱婉7年前的供词自作主张地主观加工，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算是半个说谎者。但眼下的案子，我们得公布事实，她并非说谎，她的确看到当时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这是龚学琛对她的报复。”

安禹喆觉得，他绝对有必要公开这一点，否则郭筱婉将会是第二个龚学琛，被网络暴力，被一群自认为是正义之士的人荼毒致死。

谢岩朝门外指了指，又心生疑窦，“安队，那邻居们的话怎么解释？先不论龚学琛那被毒死的狗，就说邻居大叔吧，他敲门的时候，龚学琛应该就是在暗示他报警吧？”

“龚学琛的狗应该是被人毒死的，至于说邻居大叔的话，我认为很可能是凑巧，不是龚学琛的暗示。我们之所以过度解读成暗示，那是因为我先入为主以为是他杀。”

安禹喆自嘲地笑笑，几分钟前的他一直在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以他杀为前提去推理。

“好吧，安队，你现在该跟我讲讲到底郭筱婉看到的第二个人是谁了吧？”

安禹喆整理思路，从头讲起。

龚学琛在打定主意实施这个以死亡报复郭筱婉、自证清白的计划后，便开始做准备工作。

首先，弄坏自家的最大的发光体，也就是顶棚的灯管，不再去碰电灯开关，让它蒙尘，让警方以为电灯早就坏掉，因此房间只能靠台灯照明。

其次，给郭筱婉发邮件，约她在自家窗户对面的天台见面，时间定为晚间22点。

之前，安禹喆以为这个约会暴露，被真凶知道，借此制订了一个以自杀掩饰他杀的密室凶案。

而实际上，这个约会并没有泄露。龚学琛对郭筱婉有些了解，知道对方很有可能独自一人赴约，尤其是他抛出的诱饵绝对足够吸引郭筱婉这条大鱼。

如果龚学琛通过窗户看到郭筱婉没有独自赴约也没关系，计划中止便可，之后再从长计议。

接下来最重要的道具便是手机，郭筱婉的手机。

龚学琛猜到郭筱婉会带手机赴约，并且意图用录下他认罪的视频作为证据。他一直用微信跟郭筱婉联系，可为什么要在最后跳楼之前给郭筱婉打电话？

答案其实郭筱婉已经给出了，郭筱婉说过手机在拍摄视频过程中没法通电话，所以后来郭筱婉不得不中止了拍摄龚学琛家的窗户才能打电话报警。

龚学琛在跳楼之前给郭筱婉打电话，就避免了郭筱婉用手机拍摄他的窗户，避免了手机视频留下能够佐证郭筱婉证词的证据。

是的，龚学琛绝对不能让郭筱婉拍摄到他的房间里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

一来是因为如此，郭筱婉就不会被当做说谎者被网络攻击，二来是因为警方只要仔细观察视频，就可以看穿那第二个人的把戏，发现那并非一个人。

龚学琛只开台灯是为了要制造一个光线相对昏暗的环境，既能够让对面的郭筱婉看到自己，又不至于太过明亮。

他身为这里的住户，自然知道每晚22点08分对面的广告屏会射出强光照亮他的房间，台灯光和广告屏的短暂强光就成了他利用投影艺术制造诡计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龚学琛房间里的第二个人并不存在，说白了，那只是一个投影。

郭筱婉说那个人转身，不过是在光源角度变换下投影随之变换的效果而已。

而制造投影的道具，除了那道白光之外，最根本的就是摆放在窗前，堆放出一定高度的这些电脑配件。

只要把这些物件摆放得当，站在房间里直接用肉眼任选角度去看，怎么看都是无规则的杂物，但只要通过特定角度的灯光投射，便可以在墙面上展现出特定的影像。

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龚学琛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实验，多少次改进，直到最后才能够呈现出人形的假象。可想而知，他的这个自杀计划已经酝酿、准备了多久。

实际上就算那个人影并不那么逼真也没关系，因为龚学琛吃得准郭筱婉的心理特点，站在郭筱婉的角度，她潜意识里一定会对那个人影再加工，把它变得更加像一个人。

因为郭筱婉需要那么一个人，她需要一个凶手去替她承担对龚学琛死亡应付的责任。

然而到此为止龚学琛的计划还没有彻底完成，因为如果保持现场不变，就算房间里的警察一时间看不懂，只要他们重演案情，真的有人去到对面天台等到22点08分的到来，就能够看到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像。

所以必须要在警方赶来现场之前破坏掉这个投影道具。有谁能够帮忙破坏那些电脑配件的特定组合呢？还是只有警察自己。

龚学琛制造密室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制造密室，还是为了让警方在进门的片刻破坏掉他摆在窗前的投影组合道具。

他把铁架移动到门前，铁架和窗前的道具投影模型距离大概有4米，他在这4米的距离中用机箱显示器等等搭建了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桥梁。

只要铁架移动，多米诺反应下，窗前的组合投影模型道具便会被破坏。

实际上，安禹喆他们强行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物体落地的声响，当时他们以为是铁架上的东西落地的声音，实际上铁架上也真的有东西掉落，多米诺骨牌也应声倒下，只不过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等到安禹喆进入房间，其实现场已经被破坏，只不过现场本就杂乱无章，像个室内垃圾站，没人会去注意这杂乱中是否隐藏着已经全部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窗前的一堆垃圾是否是被破坏的特定排列组合。

谢岩听完安禹喆的推理，惊得目瞪口呆，“我们，我们竟然被龚学琛给利用了！这家伙，亏我刚刚还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