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计划被彻底打乱，伍友信和段越洋自然希望力挽狂澜，也跟着进去，希望能把大家再带出别墅，继续他们的计划和实验。
但他们毕竟低估了一群高中生的活力，也高估了他们掌控全局的能力。别说是他们两个，就算是老师在场、校长在场、家长在场，也没法让这群刚刚飞出囚笼的小鸟们规规矩矩。
就在十几个人进入别墅之后，有一个人趁乱偷偷来到别墅后方，站在江焕然跟同伴约定好的地方，掏出他偷偷携带来的手持式焰火点燃，挥动。
天色漆黑，别墅后院又没有点灯，楼上的江焕然自然认不出楼下的人是谁，也根本想不到会有人在别墅里准备好焰火的前提下仍然自备焰火。
江焕然想当然认定这个计划只有他们三个男生和实验的设计者穆蓉知道。他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心思单纯的同伴，可以完全信任。
他接收到讯号，以为一切准备妥当，便回到房间，当着楼下其余没有进去看热闹同学的面点燃了窗帘。
当时江焕然的房间亮着灯，他透过窗子只能看到自己，看不见外面下方的同学们少了许多。
水火无情，更加难以控制。他们的这个计划不但高估了他们掌控同学的能力，更加高估了他们掌控火势的能力。
江焕然换好衣服恢复原本面貌从洗手间出来时，他的房间已经映照在火光之中，火势蔓延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房间里的大部分物品都成了易燃品。
尽管江焕然看过不少有关火灾的报道，影视剧里也有那样的桥段画面，可是亲临其境，那感觉还是非常震撼的。
浑身被炙烤，浓烟往肺里硬钻，视线所及除了红色黑色别无其他，原本应该赶来的两个帮手也迟迟未到。
这样的火势，仅凭楼梯间那个手持灭火器灭火根本是杯水车薪！
江焕然慌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慌乱恐惧中，他匍匐在地，尽力辨别方向，往露台的方向移动，好不容易摸到露台的塑钢门，也甘愿冒着手被烫伤烧伤的危险去开门，此时却发现塑钢门怎么也打不开，塑钢已经被火烧到变形，门和门框粘连。
要想用近在咫尺的雪块灭火，或者是逃到露台上自保，只能破坏塑钢门上的玻璃。
金海市地处北方，冬天天气严寒，很多玻璃门窗，尤其是直接通向户外的都是双层或者三层的中空玻璃，并不是凭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打碎的。
更何况当时的江焕然找不到可以砸玻璃的坚硬工具，也没有帮手，情急之下，别无选择且走投无路的他想到了放在床下的手持电锯。
那之后江焕然发生的事，奚岚不忍心重提，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
进入别墅想要看热闹的那些个同学很快也发现火情，他们中有人及时逃走，有人在逃离时受伤，也有人知道江焕然被困在四楼的房间打算去救人。
最后消防车赶到，消防员冲入火场救人，那些被抬出来的人之中，有人还活着，有人却沦为焦尸。
事发后警察把当时在院子里的学生全都传唤到公安局问话，其中有12名同学成了目击证人，声称他们亲眼看到龚学琛纵火。
这其中包括实验的设计者穆蓉，应该还有那个被幕后黑手收买、放出虚假讯号的人。
穆蓉不肯说出真相的原因很简单，是为了自保。
什么都不说，甚至成为指证龚学琛的证人，让自己的加入壮大证人的人数，最终使得法官相信证词，判处龚学琛有罪，这样就可以确保自己跟这场火灾和四条人命完全撇清关系，对她的名声和前途没有丝毫影响。
可如果吐露真相，大家就会知道是她这个心理学爱好者设计了这个玩火自焚的大胆实验，实验造成的悲剧她有不可推卸、甚至是根本性的责任。
至于说那个被收买的人，也许他事先知晓全部内情，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但不管如何，等到他面对警察的询问时，他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被收买去做的事跟这场悲剧的发生脱不开干系。
同样是为了自保，同样是为了撇清关系，尽管他也没有看清楚纵火者到底是不是龚学琛，他也成了目击者之一。
只要把这场悲剧归咎于龚学琛对同学的报复，让真相永远被掩埋，让始作俑者永远逍遥法外，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幸好当初法官没有采信那12名证人的证言。
在那12个人之中，有像郭筱婉那样自以为是的，有对班长马首是瞻的，有因为个人情感偏向而自我欺骗、并且成功骗过自己的，还有为了自保而故意说谎的。
“到底是谁？被收买的人是谁，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收买他？”江焕然的牙齿咯咯作响，努力克制满腔恨意。
“根据我的调查推理，幕后主谋我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只是那个被他收买的人还没有确定，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穆蓉，另一个是连俊辰。
“如果穆蓉就是那个被收买的家伙，那么正好可以解释你们的计划是如何泄露的，正是穆蓉这个实验的设计者亲口告诉幕后主使的。
“更或者，这个实验计划根本就是穆蓉为幕后主使量身定做，又或者，这个计划是幕后主使提供给穆蓉，让穆蓉提供给你……”
“够了！”江焕然粗鲁打断奚岚，“你对穆蓉有偏见，我不相信，不相信穆蓉会做出这种事！”
“那么你相信当初那个为龚学琛争取平等待遇而设计实验的穆蓉，会摇身一变成了陷害同学的证人吗？”奚岚忍不住用严厉的口吻质问。
江焕然扶住额头，濒临窒息一般地胸膛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为穆蓉找到了一个合理理由，避重就轻地说：“也许她并不是单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我和伍友信，保护过世的段越洋的名誉。”
“如果是这样，她只需要保持缄默就可以，根本就不必去指证龚学琛吧？焕然，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根本不了解穆蓉，她太深不可测，没人能走进她心里！她就是一座冰山，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她暴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尽管万分不想在江焕然面前说穆蓉的坏话，可奚岚实在是不吐不快，她看不得江焕然装糊涂，躲在舒适区里自我催眠。
江焕然被当头棒喝，固执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奚岚的话有道理，他双肩下垂，无力地靠在靠背上，落寞惆怅。
“现在再回想当初，我对穆蓉的喜欢不过是肤浅的挑战而已，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你说得对，我根本不了解她。”
奚岚重重叹息，她扪心自问，她对江焕然的感情是不是如江焕然对穆蓉一样。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江焕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二代，他追求得不到的人和东西是挑战，并且他在时隔7年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肤浅。
可她奚岚呢？她要的东西几乎从未得到过，她把江焕然当成偶像，当成只可以仰望不可以接近、却能够给她带去温暖和希望的太阳。这份感情历经7年，没有消退，反而沉淀得越加厚重。
“奚岚，”江焕然调整好状态，收起刚刚的怅然，严肃地问，“告诉我，你推理的那个幕后主使是不是祁羽？”
奚岚并没有太过惊异。
江焕然的天资聪颖、玲珑剔透是她早在7年前就见识过的，不久之前，她也亲眼目睹过江焕然是如何利用收音机探究现实。
他怀疑到祁羽并不意外，毕竟他已经想起祁羽吸毒的事，还曾经以为祁羽因此绑架了他。
“是的，就是祁羽。”奚岚把昨天她去找祁羽时候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又解释了她为何会锁定穆蓉和连俊辰这两个人选。
“果然，祁羽一直反对我母亲召回那一大批质量不过关的产品，认为这会对公司造成致命的打击，损失巨资不说，搞不好会破产。可我母亲却坚持己见，甚至已经说服了不少股东。
“如果这个时候我家后院起火，因为我的缘故间接造成同学伤亡，母亲一定会尽力让我免于负刑事责任，只承担民事赔偿。这笔赔偿金就是不小的数目。
“我母亲为了我急需用钱，一定会放弃召回产品。哼，说到底，祁羽这么做就是为了保住公司，保住她的饭碗，保住她手里那百分之八的股份。
“染上毒品的家伙果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以后源源不断的毒资，她居然不惜伤害我和我的同学！”
江焕然嘴唇不住颤抖，攥紧拳头，大力砸在沙发扶手上，恨不得要把祁羽碎尸万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