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上)
三伏天的威力便是如此,明明昨晚刚下过瓢泼的大雨,但今天仍是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甚至因为下过雨后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水蒸汽,以至于出了门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天然的蒸笼,整个人都在被煎熬着。
余幼微出起门来很快,她不会化妆,历来都是素面朝天,只求干净清爽。在穿搭上她也很欠缺一些天赋,总有朋友说她搭起来的衣服看起来会有些特别。
“倒不是说难看,只是感觉很不一样。”
朋友往往会再补充一下,但她会忍不住笑笑,她哪里有搭,只是从衣柜里随手一拿,拿到哪件就是哪件罢了。
但可能个人条件确实较为出挑,即便在这方面如此得“糙”,也从不缺乏优秀的追求者,只可惜她在感情方面,比在梳妆打扮上还要更钝感一些。
一下楼,余幼微便撑开了伞,最近她养成了出门带伞的习惯。
天很热,又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暴雨,拿着总归能用得到。
她现在住的这个社区叫做新家坡,是一个动迁后安置的小区,名字蛮有意思,起初她还以为是为了好玩儿蹭了下新加坡的热度,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们以前的村庄就叫做新家坡。
其实她本意是不愿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一来离学校再近也不会有校内宿舍更近,二来花费要更多一些。
自上大学后她就不再用家里的钱了,一个人勤工俭学,虽然已经很努力,但刨去一些大宗开支,日常生活仍是捉襟见肘,很有些拮据。
只是蓉城大学前些年起便不再为专业硕士提供学生宿舍,于是也就只好另寻住处,惟一令她略感宽慰的是这个小区虽然喧闹,但人情烟火气也更足一些,时常让她有种回到老家的感觉,久而久之,反倒有些离不开了。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老远她就看到有一群大爷大妈围成一堆儿在扯闲篇,有人拎着小马扎、有人提着一篮筐菜,显然是出去遛弯儿或买菜刚回来。
说话间余幼微就快要走出小区,却听到身后忽然有人在喊“小余!”“小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一个大妈一边招手一边朝她走来。
还真是喊自己的,余幼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她看清楚了,原来是房东阿姨。
“怎么啦李阿姨?”余幼微笑着问。
房东阿姨一脸神秘地将余幼微拉到路旁,环望四周确认安全,才低声说道:“我跟你讲啊,最近不要走东边这条路啦,不安全的!”
见余幼微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房东阿姨声音压得更低了,“昨晚啊,就在小区东边儿的全孚酒店有个男的被杀了!听说死得老惨啦!现在这坏人也太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很不安全的!可得小点儿心。”
“啊?!”余幼微瞪大眼睛,震惊道,“难怪我回来的时候看小区门口那么多警车,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检查呢。”
房东阿姨摇摇头道:“什么检查出动那么多人呀,唉,真是造孽,搞得人心惶惶的,真该把这些坏人都拉去枪毙掉!”
“是啊。”余幼微忍俊不禁地笑笑,“真该把这些坏人都拉去枪毙掉。”
……
“枪毙!全特么枪毙!这种拿马路当自己家炕的交通法白痴就该统统吊销驾照,连当时的驾校老师一块儿毙咯!”
眼瞅着快开到小区里了,却险些被一辆车别到绿化带上去,陈大勇忍不住摇下车窗破口大骂了起来。
闻洁被陈大勇的声音惊醒,睁开眼车已驶入了小区,她向外张望了两眼,忽然说:“这楼估计有年代了吧。”
“对闻队。”副驾驶上捧着手机的肖致远回过头道,“来之前我查过,这楼是蓉大在零三年时给教职工盖的家属院,二十多年了都。”
“零三年……”闻洁皱了皱眉头,“算他们参加工作比较早也应该刚入职不久吧,当年蓉大待遇这么好?这就分配上了?”
肖致远被问得一怔,挠了挠头笑道:“这倒是还没细查。”
“小同志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致啊。”顺过气儿来的陈大勇笑嘻嘻地调侃了句。
说话间,车平稳地停在一栋楼下。
“就是这儿了闻队。”
陈大勇回过头看着闻洁说。
闻洁透过车窗望向这栋楼的单元门。
……
开门的是一位形容憔悴的女人,接近肩膀的短发、一身素净的长裙,身高几乎与快要一米七的闻洁持平,只是状态看起来实在不算好,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近看甚至能发现有细微的血丝。
“市公安局闻洁。”
闻洁单手打开自己的证件悬在对方眼前,紧接着轻声地问道,“您就是赖遗清先生的妻子齐溪女士吧?”
从资料上看,齐溪要比赖遗清小上两岁,但许是状态不佳的原因,闻洁觉得她看起来并不太注重保养。
而齐溪似乎对警方的到来早有预料,并没太看闻洁的证件,便点了点头,邀请三人进来说话。
走进门内,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房子虽有些老了,但面积却不小。
客厅很大,地上铺着厚重清凉的大理石地板,打眼一看最起码有三个房间,预计能有一百三十平米以上,只是装修与陈设都已颇具年代感。
坐在布艺沙发上,闻洁能隐约看到书房里有面靠墙的黄花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的书。
眼看着齐溪拿出杯子准备倒水,闻洁连起身拦住她道:“您不用忙了,我们不渴,也待不了多久,就是来找您聊聊天。”
齐溪和闻洁四目相对,良久点点头,坐在了三人对面的沙发上。
“我听同事说,事发之后,您还没有去看过赖先生的遗体。”闻洁看着齐溪说道。
齐溪闻言眼眶又湿润了起来,闻洁递给她一张纸,她说了声谢谢,擦了擦眼睛,深吸了口气才说道。
“是,我还没有去。”
“你们大概也知道,我是一个医生,平时比较忙,昨晚他出事的时候,我还在手术台上,等得到消息,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当然,我没有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你们的同事在电话中有委婉地告诉我,他受伤比较严重,坦白说,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闻洁理解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打扰您。”
“没关系。”齐溪摇摇头道,“这是你们的工作,也是合理的流程,该配合的,我会配合你们的。”
闻洁点点头,开始问道:“您平时既然这么忙,那和赖先生在家里相处的时间多吗?他平时有没有什么好朋友或者有过矛盾的人呢?”
“不多。”齐溪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医院的,偶尔还会到各地去出差,我们家一个礼拜几乎开不了几次火,都在食堂吃,也就晚上如果回来得早会聊聊天这样。”
“他朋友是不少的,你知道,像他这种人,平时来往交接的人是很杂的,但好朋友大概没几个,无非是熟识的作家或学者,我其实不大熟,他一般不带朋友回家坐。至于矛盾就更没有了,他是很温和的人,我们结婚这么多年非但我们没有红过脸,说实在的,我也没见过他和别人有口舌。”
“这样啊。”闻洁抿了抿嘴,忽然问道,“那他有什么比较要好的异性朋友吗?”
“异性朋友……大概每个人都会有的。”齐溪顿了顿,抬头看向闻洁说道。
“我说的是,或许会有些超越正常朋友界限的那一种。”闻洁对上齐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