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二章
自打她母亲因病去世后，这对父女的感情就坠入冰点，好几年了，也没有多少好转。
她摸了摸陈小艾的头，透过她没有关严实的门，望向她的卧室，隐约能看到书桌附近坐着一个女生。
“你的老师呀？怎么样？”闻洁望着屋内问道。
“对！”陈小艾笑了笑说，“幼微姐姐人蛮好的！”
闻洁有些惊讶，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小艾在排斥补习的情况下还能对一位老师有这样的评价，这让她有些意外。
“我先进去啦闻姨。”
看了眼手里的零食，陈小艾指了指卧室说道。
闻洁笑着点点头。
随着卧室门关上，陈大勇脸上的假笑顿时散去，沉默地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
“孩子还小，总要给她一些时间的。”
闻洁走到陈大勇跟前说。
半晌，后者点点头，嗯了声。
……
闻洁坐在车里，没有听电台，车窗虽然都严丝合缝地关着，但蝉鸣声依然以其极强的穿透力闯了进来。
老小区，不时有人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在夜色中掠过。
不知多久，陈大勇终于走到了车前，他悄悄车窗，闻洁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
陈大勇上了驾驶位，女孩儿坐进了后排和闻洁一起。
借着车内那点儿昏暗的光芒，闻洁勉强看清了女孩儿的模样，一张椭圆形的脸，五官精致，双眸清润，俊俏但并没有那种让人有距离感的冷意，只是看起来有些紧张。
“幼微，对吧？”
看着女孩儿，闻洁微笑着说道。
余幼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别紧张，我就是找你了解点儿情况，可能有些突然，但确实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陈警官请的老师，世上的事儿有时真就这么巧，所以干脆就借这个机会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说着，闻洁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顺手递给余幼微一粒泡泡糖，闻洁笑着说：“我们的同事之前应该有找过你问过话吧？”
“嗯，有问过。”
“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得知导师遇害的消息的？”
“第二天早上，我到学校之后，有同学跟我讲了这件事。”
“据我们了解，你租住的房子就在你导师遇害酒店所属的小区里，那天晚上你在家吗？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常？”
“没有，我那天在给小艾补课，回去已经很晚了，没太注意有什么异常。”余幼微不假思索地说道。
闻洁看了眼陈大勇，陈大勇想了想说：“对，那天余老师是给小艾补习了。”
闻洁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那你和导师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什么时候？你们平时联系多吗？”
“大概事发前一天我们还有联系。”余幼微想了想说，“联系还是多的，他常常帮我改稿子。”
“方便问问你们最后一次联络都聊了些什么嘛？”
“可以。我可以给您看看。”
说着，余幼微便拿出手机打开了与赖遗清的聊天窗口。
闻洁定睛一看，只见赖遗清发来一个文档，并留言说：已阅，红色字体为批改；另外最近抽空再写一篇获奖感言，省文联与渝江文学社拟月末举行一次年度之星的活动，届时用得到。
底下余幼微简单回复了句：好的，谢谢老师。
余幼微翻了翻聊天框，基本不外乎这些内容。
“你是个很高产的作家啊。”闻洁忍不住感慨道。
余幼微第一次笑了起来，摇摇头说：“因为我平时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时间都拿来写东西了。”
“蛮好的，你很有才华，我以前也对文学感兴趣，但写了好几篇小说都投不中，慢慢地也就放弃了。”
“我刚开始也总是投不中，或许再坚持坚持就可以了。”
“你们安慰人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说。”闻洁盯着余幼微。
余幼微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你们导师也很厉害，作品写得好，职务也高，名师出高徒啊。”
余幼微没吭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
“你们平时应该也常见面吧？”闻洁突然转换了问题。
余幼微点点头。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余幼微摇摇头道：“这很难讲，但他对我们都很好，师门里有口皆碑，就是学院里也总是好评。”
“那你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
余幼微抬起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摇头道：“没有，起码我没有太感觉到。”
“嗯……”闻洁点点头，“那出了这样的事儿，学院里会怎么安排你们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还不知道学院里会怎么安排，但其实我之前就准备去偏远地区先支教一段时间，所以其实也没关系。”
“支教？西部计划吗？”闻洁问。
“不一定是西部，是一个公益团体组织的项目，具体会去哪里，还不知道。”
“真好，替那些孩子感到开心，不过小艾大概会舍不得你。”
余幼微笑了笑说：“小艾……其实蛮乖的，如果说要担心她，其实倒不用担心她成绩方面……”
……
“担心个屁，天塌下来了有个子高的顶着，陈老板还没倒呢，你慌什么？场子照样开，生意照样做！”
一脚油门狠踩，车子瞬间越过几辆货车，高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则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感到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开到夜市，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他停在一个卖炒面的小摊前，摇下窗户招了招手道：“老规矩，不要辣椒不要葱花。”
摊贩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儿，显然与他熟识，应了声便炒起面来，腾腾得热气自锅而起，炒面的香气扑鼻而来。
高新从车里下来，坐在了老板身旁的小桌前，不多时，老板将面端了过来，又给桌上放了瓶可乐。
“忙到现在才回来啊新哥？”老板问了句。
高新点点头，只顾着吃面。
老板笑道：“过得也太艰苦了些吧，每天就拿这碗面对付自己，这桑塔纳开了……我记得也好几年了吧，这种老款的现在都不好找了，您也没说换一辆，咱这条件，奔驰宝马都随便挑呀。”
奔驰宝马……
高新忽然想到些什么，笑了笑对老板说：“你年轻，不懂，奔驰宝马都不如桑塔纳好。”
“哪里好啦，我要有您那么多钱，我指定得买个大奔开开。”
“好！买！我等着你买！”
高新风卷残云般吃完那碗面，扫了钱，转身便上了车。
这一带叫做天清苑，是一处在新家坡不远处，但远比新家坡还要大许多的安置社区，总共有四个分区，因为周边企业、工厂与学校众多，商业异常繁华，也吸引来许多小贩在这里摆摊，几乎是这片区域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将车停在路边，高新进了一家名为‘西部地带’的足有三层高的网咖，里面人不太多，稀稀疏疏，多是些翘了课的学生或下了班的社畜。
他走楼梯，径自来到二楼一处被掩饰成绿色通道的秘密入口，打开门，顿时像进入了一方新世界。
几张台球桌横亘在大厅，到处都是人，烟雾缭绕。
打扮勾人的服务员捧着果盘和酒穿梭在大厅与各个包房之间。
“来了新哥！”
见高新进来，一个精壮小伙儿顿时从吧台那里小跑过来，取出一根烟递给了高新。
精壮小伙儿叫秦山，是跟他几年的小兄弟，如今常驻在这边。
高新把烟咂在嘴里，一边走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听说新家坡那边受到举报停了，但影响不到咱们这儿。”秦山说道。
高新点点头，拿起一根球杆，踅摸起来。
“来两杆儿？”
高新笑笑。
还没找到合适的桌子，突然感到有人站在自己背后，高新猛然回过头。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略微肥胖，脑袋圆滚滚显得有些颟顸的年轻男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特么的！史强！”
高新一拳打在史强肩膀上。
“嘿嘿，新哥。”
“怎么，来还钱了？”高新瞥了他一眼道。
在这个场子里，史强最起码已经输掉了四万块钱，其中还有一万多挂在他给的账上，一直没有清算。
“再宽限宽限嘛新哥。”史强憨厚地笑笑说，“最近手痒得厉害，新哥，能不能再给点儿额度，说不定我能翻本呢。”
“你能翻本儿？凭啥呀？”高新气得想笑。
“我最近鸿运当头啊新哥，刮彩票中了三千！”
“那你继续刮彩票好了，兴许中个一等奖，还愁没钱玩儿吗？”秦山在一旁揶揄道。
史强被噎了一句，嘿嘿笑了起来：“别介新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再通融通融嘛。”
“不看僧面看佛面……”高新冷笑一声，“就是看佛面我才不能给你再通融，不然你老子后半辈子怕是要到街上打通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