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看着他哭得涕泪横流,皇后陪着落泪,萧瑾焦急地哄劝。
而我飘立一旁,无能为力,只能瞧着香炉中的香灰一点一点地堆积。
一刻钟后,萧晨累了,终于由大哭转为了抽噎。
“父皇……”他搂住萧瑾的脖颈,委屈地将鼻涕和眼泪一并蹭到他的龙袍上,“姐姐抢了我的点心和话本。
“她不肯还给我,儿臣好生害怕……”
我飘立一旁,如坠冰窟。
我张了张口,苍白而又虚弱地道:“儿臣并未抢夺。”
我从未抢夺,是皇后主动赐予我的,我从不抢夺他人之物,再是喜爱也不会如此,幼时太傅还因此夸赞我是最守礼的公主……
然这些话一字未能吐露。
只因萧瑾一边取出帕子为萧晨拭去泪水,一边厉声喝道:“住口。”我便闭上了嘴。
心中委屈愈发积聚,我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萧瑾却愈发不耐,他抱紧萧晨,冷冷地对我道:“泪水也是你的武器吗,你母妃哭罢换你哭?”
我咬紧牙关。
不要哭了。我对自己说。
萧晨哭泣才会招来疼爱和怜惜。
你哭泣只会加倍地被厌弃。
萧晨被萧瑾抱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宫殿顶上的琉璃灯悬于上方,光线太过刺目,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须臾后,萧晨回身,抱紧了萧瑾的脖颈。
“父皇。”他软糯地唤道,“姐姐抢走儿臣的什么都无妨,只要她不将父皇抢走便好。
“蜜饯,糕点,话本,木偶,都予她又何妨。
“儿臣只要父皇。”
……
此后,我再未踏入过皇后的寝宫。
他早已下令宫门侍卫,不许我入内。
那个心软的太傅,也因此丢了官职。
自那时起,我便明白,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永远无法融入其中。
萧瑾娶了心爱的皇后,生了令人怜爱的皇子,他本可迈向圆满的未来。
偏偏有我这般挥之不去的污点留存于他的人生中,令他无法与那些不堪的往事彻底割舍。
他对我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
更遑论皇后和萧晨。
此刻,距我魂归离恨天已有三个时辰有余。
萧瑾就寝,明日一早,他还要主持重要的朝会。
然而朝会并未如期举行。
距离朝会尚有一刻钟时,内侍匆匆赶来:“陛下,有人求见,似是长公主的教养嬷嬷。”
萧瑾刚饮下两盏浓茶,又命人来伺候漱口,才勉强驱散倦意,此时一听到我的名讳就立即动怒:“何等琐碎之事也要在此时禀报?御书房的笔墨可备妥了?”
内侍匆匆退下,萧瑾在殿中整理好了龙袍。
片刻后,内侍返回,见萧瑾已取了玉玺。
“传令群臣,朝会改至未时。”
他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她嬷嬷说了什么?”
嬷嬷言道,长公主失踪了。
未曾赴夫子处上课,亦未曾递交请安折子。
与她相熟的宫女们四处寻访,无人能寻得她的踪迹。
萧瑾在殿中沉默片刻,露出冷笑。
“这等小事也值得你专程来禀报?
“若我记得不错,她母妃云柔当年似乎也曾是你照看的。
“云柔当时不也如此行事吗,一旦心生不悦就玩失踪之举,惹得满宫上下疯狂寻找,最后发现她私自出宫去听戏了。”
萧瑾站起身来:“嬷嬷,下次此等事无需告知于我,我对苏妙妙已然彻底失望……”
他行至殿门,身后传来了声音:“陛下!”
萧瑾回过头去,对上了嬷嬷威严的目光。
这位嬷嬷乃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教养嬷嬷,多年前便已是掌事嬷嬷,但一直坚持亲自教导皇室子女,精力允许的情况下还会亲自照看皇子公主。
当初萧瑾几乎就是她一手养大的。
“云柔是云柔,长公主是长公主。”
掌事嬷嬷向来是个和善的人,对学生多以循循善诱为主,鲜少厉声训斥。
然此刻他骤然拿出了皇帝乳母的威严,对萧瑾的语气近乎呵斥。
萧瑾有些过意不去,他开口解释道:“妙妙是云柔之女,她与云柔有多相似,您定是看得出来……”
“陛下!当年你母后因谋逆之罪被贬为庶人,朝野上下皆在议论纷纷,您可还记得?”
萧瑾猛地愣住了。
岁月流逝太快,少年时期那些不愿回忆的事早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
但此刻,嬷嬷将那一幕重新揭开,血淋淋的旧事就此被翻起。
“臣妾对陛下说,父母与子女乃是分离的个体,父母犯下的过错,不该由子女来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