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么多银两，这些年他们居然分毫未动。

我宿在沈府客厢那夜，陆远说与同窗彻夜宴饮，醉醺醺地回来，我扶他进房，他的信笺从衣襟中滑落。

我秉烛凝看，是个女子的字迹。

原来他在京城与我相好，家乡的未婚妻也未曾放弃。

我气极，甩了他一巴掌要离去。

结果他父母都拦住我，他更是将我的名牌藏了起来。

我是长公主幕下，他们到底不敢轻易对我如何，傍晚时分我买通送饭的侍女，送了消息到侍郎府，宋清羽很快传信回来，让我待在房中，将门栓好，任何人叩门也不要开。

我攥着信啜泣，不知不觉睡去。

次日辰时，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

我听到陆远父母愤怒的声音：“年关闯入他人府邸，我要报官了。”

我“嗖”地站了起来。

很快，房门被轻轻叩响。

宋清羽低沉的声音响起：“姜璃，是我，开门吧！”

他竟求得刑部手令，来接我回家。

我开了门，扑入他怀中号啕大哭。

他搂着我出门，陆远一家欲阻拦。

宋清羽眼中涌动着我从未见过的戾气：“现在立刻将姜璃的行装与名牌还来，否则我便告你们非法囚禁！”

陆家人畏缩了。

回程的马车上，我又伤心又愧疚：“清羽哥，我让你担心了。”

宋清羽用泛红的眼看我，轻轻抚我的发：“姜璃，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必向我道歉。”

年后回京，不管我如何推拒，陆远还是三天两头来纠缠我。

持续了约莫半年，这日他又来寻我，拉拉扯扯的。

恰好宋清羽来接我，直接下马就给了他狠狠一拳。

“离姜璃远些！”

陆远擦着嘴角，看着我们阴郁地笑了笑：“宋清羽，你当真只把姜璃当妹妹吗？”

“姜璃，你碰都不让我碰，是不是在为你兄长守身如玉！”

“住口！”

“住口！”

我与宋清羽异口同声。

打发走了陆远，宋清羽带我回他府上用膳。

一路上我们都未说话。

尴尬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车厢。

我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兄长，你已三十有一，为何还不成家了？”

恰好到了一处岔路，他侧过头看我：“等你出嫁了，兄长就成亲。”

我的心怦怦乱跳，大着胆子看他，问：“宋清羽，你是不是……”

他喉结滚动，掷地有声：“是！”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稀里糊涂地，我们俩就在一起了。

短短三月，宋清羽就迫不及待想告知家里人。

“你为何如此急切？”

他捏着我的脸：“我乃朝廷命官，三十有一还未娶亲，自然很急。”

我很忐忑。

生怕爹娘不许。

没想到娘亲叹口气：“他迟迟不成亲又不议亲，我就想到这种可能……”

“娘亲，你若是……”

娘亲赶紧点头：“同意同意，以后咱们就永远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索性你籍贯早早记回本家，往后对外只称是你爹娘将你寄养在远亲家，与小羽一同长大，想来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生父生母起初有些难以接受，后来娘亲说若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以后必定没有婆媳矛盾，我这辈子都会幸福安康。

这么一说，生父母也释怀了。

其实，我也不在意他们如何看待。

婚期定下后，宋清羽带我去参加同窗聚会。

他的同窗都笑他老牛吃嫩草。

他搂着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后记

宋清羽生怕皇帝哪天指了姑娘给他，很是着急，互通心意半年，我们便成了亲。

三个月后，我就有了身孕。

宋清羽官升四品那年便开门立了姜府，爹娘都在府上同住。

我们倒是不用担心居所的问题。

爹娘与家丁帮我照看孩子，我出了月子就能继续画业。

偶尔与宋清羽有些小矛盾，爹娘都是训斥他。

完全没有婆媳问题。

师父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我在府中为他专设画室，日日侍奉。他常对宋清羽说：“你可不能欺负姜璃，我就是她的娘家人哦。”

五年后，师父过世，留下遗嘱，将他名下一处画堂赠予我。

我很惶恐。

我照料师父，并非为了这些钱财。

师父的一双儿女也从海外回来了，我以为会有纷争，没想到他们都支持师父的决定。

“父亲早就跟我们说过，这画堂是留给玉儿的嫁妆。这画室的学侧也好，将来玉儿念书，用得上的。”

“这几年要不是你，我们不可能在盐城经商过得这么安心。这画室是你应得的。”

这些年，我跟宋清羽游历四方，开办粥厂，促兴学堂。

只要他们想学，我们就会尽力相助。

因为读书，是寒门子弟最快速最靠谱的改变命运的通道了。

这世上大部分人，包括我，天生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子。

只有经过无数困苦的打磨与淘洗，才能褪去顽石的外表，显成美玉。

所以亲爱的你啊，不要放弃。

好好努力，终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人，那群人。

他们会让平凡的你，灼灼发光，变成流光溢彩的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