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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跟我走吧

书名:海牙茕茕而立本章字数:3497

出院后。

米于尘回头瞥了眼距离自己一米开外的人影,无奈又好笑。

旋转脚步靠近:“不是已经送你回家了吗?怎么还跟着我?”

“我……”落美树咬唇,低垂着头,“……没有家了……”

“只要房子在,就会有家!”

“房子也没有了……”落美树硬着头皮吐出,“当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将房子买了……”

“卖房子的钱呢?”

“捐了……”

“……”米于尘难得的无语,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跟着你啊!”落美树抬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米于尘脑袋一蒙,怀疑自己的耳朵。

喉头一紧,干哑艰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只认识你了……”声音越说越小,头越垂越低。

米于尘叹了口气,顺从自己的心,说:“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四个字,彻底改变了两个人。

他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父母自他懂事起,不断争吵,终于,两人彻底决裂,离婚成了必然。

母亲离开时,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他抬起头,用至今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探寻目光看着她:“你能够给我想要的自由,保证不会再打我吗?”

是的,他的亲生母亲,每次与父亲争吵之后,都会拿他出气,手臂胳膊后背,每一寸地方,都有她残忍的痕迹。

只需一眼,她的母亲顿觉脊背发凉,匆匆拿过行李,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从此只剩他们爷俩相依为命。

附近的孩子,骂他是个没妈的野孩子,用石头扔他,他漠视;学校里的同学,用各种手段整蛊他,欺压他,他继续漠视。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她。

一头漂亮的马尾,蕾丝花边裙,绽放的笑容犹如太阳,彻底照亮他内心阴冷湿寒的角落。

深秋的天空,端详宁静。

校园两旁的树叶,纷纷飘落,徒增一股凄凉的美感。

他跟着她,亦步亦趋。

直到……

她的笑容为另外一个人绽放。

也是在那一天,他读懂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诗句,也彻底体会到‘爱而不得,忘却不能’的蚀骨。

决定放弃的那一天,他面容愁苦行走在林荫道上。

一群高中生如痞子一般,拦住他的去路,烟叼在嘴里,拽得二五八万的架势。

“喂,小子,最近手头有点紧,给点钱来花花!”

米于尘瞟了一眼,漠然往前走。

“装聋作哑?”高个子甩掉手中的烟,捋起袖子,一副干架的架势。

“你们干什么?”

她背着小提琴拧眉,气势极盛,“许泽,你再这样欺负人,我回头就告诉你妈妈!”

许泽生平最怕自己那如凶神恶煞的妈妈,压了压怒火。吐了口唾沫出气,带着几个小喽喽离开。

“你没事吧?”

她一靠近,淡淡的馨香飘入鼻翼。

是柠檬?还是茉莉?还是……

慌乱的思绪容不得他多想,头都没抬,匆忙跑开。

初中毕业,她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上台领奖。

身边的同学叽叽喳喳,说她多才多艺,说她沉静美丽,说她......有一个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会一起出国深造......

他在台下默默注视,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美树,你一定会幸福的!

怀中的人儿暖暖的鼻息呼在耳边,带着无比的依赖,沉沉睡去。

无比感谢命运,感谢老天爷,让她在什么都没有了之后,派他上场,拯救她,也拯救了自己。

他曾将她往外推,在那段只有两人相处的日子里,狠狠地往外推,总认为自己配不上那么美好的她,直到她真的推着行李离开,他才真正幡然醒悟。

爱情里,没有谁配得上谁之说,只有值不值得的付出!

他拉开门去追,却发现她一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得不能自已。

倒在他的胸口哭泣,连哭带骂:“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让我喜欢上你之后,立马把我推开,推得远远的......”

抱着颤抖的她,所谓的自尊遇到她后,变得如此不堪一击:“我是混蛋,你愿意跟着混蛋一辈子吗?”

回答他的,是惊颤过后,湿濡的轻吻,两人的第一次接吻!

地平线上的微光逐渐升起,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眼中盛满宠溺。

汪国真说:既然选择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未来,他们的远方,携手前行,珍惜到老!

“好香哦~”米凛梵凑近餐桌,嗅了嗅,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随即眼睛锃亮看着母亲,“可以开饭了吗?”

得到肯定的允许后,兴冲冲摆好碗筷。

几人落座后,开动。

米于尘瞥见落方温吞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菜很好吃。”边说边扒饭。

米凛梵咯咯直笑:“舅舅,你都没有夹菜……”

落方收到落美树一个深意味的凝视,立马夹菜猛吃,边吃边夸奖:“姐姐做的菜,一如既往的美味,呵呵呵……”

暗暗松了口气,为自己成功掩盖过去庆幸,更为接下来的盘算忧心。

满腹心事的他,一餐饭,味同嚼蜡。

夜幕低垂,星星点点。

“姐夫,这是我托以前认识的朋友从江市带回来的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我不喝酒!”米于尘摇头拒绝。

“作为男人,不喝酒怎么行?”

“我真的不喝酒。”

“要不这样,你就喝一点,也算是代我姐姐原谅我当初做的混账事,行不?”

“这……”美树不喜欢他碰酒,太伤身体了。

“别这呀那的,就一杯,也不会伤身体,酒味浅,姐姐闻不出来的!”落方猜中他的心思,出主意道。

“……好,”米于尘端起酒杯,“这也算是正式欢迎你回来给你接风洗尘了。”

落方眼光闪烁,神色复杂盯着酒杯距离他越来越近。

一颗心,不受控制往下沉。

喉咙酸楚,嘴唇张合数下,终究选择沉默。

脑海里不断盘旋习景天的那句话:你姐姐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你也可以走得很高爬得更远......

对不起......米于尘......

为了姐姐的未来,也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不得不做出这么一个选择。

而且这个药,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真的抱歉了……

酒杯接近嘴巴那一刻,落方的心升到喉咙口。

“啊——”落美树的惊呼从卫生间传来。

米于尘放下酒杯,起身跑过去。

白色的酒杯,浅黄色的液体晃了晃,随后再无波动。

落方提起的一颗心随即半悬,懊恼计划的推迟,又夹带着如释重负。

“不是在给梵梵洗澡吗?怎么你的头发也湿了?”

“花洒好像坏了……”

“我看看,你先去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好~”

……

对话声渐次传出,落方摊坐在凳子上,捂着额头再次陷入纠结的漩涡。

人生最难的选择题无非就是:总是在是与否间做选择,无论这个选择最后是否正确,都会走上另一条路,且无法回头……

三人各做各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刚洗完澡跑出来的米凛梵。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小长发,米凛梵蹦蹦跳跳走到客厅,瞥见拧眉沉思的舅舅和……一杯‘水’。

正好有点口渴,米凛梵走过去,直接端起‘水’一饮而尽。

“咳咳咳……”这是什么?又辣又呛,不是白开水。

米凛梵的咳嗽声打断落方的思绪:“梵梵,你怎么了?”

“……咳咳咳”落方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个凑近,酒味扑鼻而来。

他惊诧,慌忙看向桌上的酒杯,空!了!

猛地吞咽口水,手掌捏住她的肩膀,怀揣心存侥幸:“梵梵,告诉舅舅,你刚刚没有喝下那杯酒对不对?你刚刚只是喝了白开水对不对?”

米凛梵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被他捏得肩膀一痛,蹙眉挣扎:“放……咳咳……开……咳咳咳……”

“告诉我,你没有喝对不对?!”激动声调引得里侧的两人匆忙走出来。

“怎么了?”落美树看着弟弟拽住女儿,很是不对劲,赶忙上前。

“快说,是不是?”

“你发什么神经?放开我女儿!”落美树掰开他的钳制,将女儿护在自己身后。

米于尘赶忙阻止落方的进一步动作。

狂咳不已的米凛梵顿觉眼前的灯光出现了打颤,随即喉咙痛哑,呼吸不畅,脖子一块仿佛千万只蚂蚁钻来钻去蚀咬。

这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彻底慌乱了,她死死拽住妈妈的衣裙,嘴唇蠕动,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很想说:“妈妈,我好难受……”

脑袋空了大片,脚步虚浮,眼前一暗,堕入沉沉的黑暗。

凌晨两点。

医院的走廊一片安静,除却头顶的灯光,再无其他。

走廊尽头转角,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

“对,我放弃了!”

“别拿这个威胁我,大不了就是一死!”

“哼,随你!”

落方挂断电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在跟谁说话?”

身后一个声音,吓得落方倒退好几步,紧紧贴住墙根。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吓得老子半条命都没有了——”

“回答我,你在跟谁打电话?”

“……这……”落方支支吾吾,抓耳挠腮。

“那我换个问题,那杯酒里是不是下了东西?”

落方低头不语。

“说!”

强大的气场惊得落方下意识猛点头。

“为什么要害我女儿?”米于尘一手提起落方的衣领,眼睛猩红,死死揪住。

“不是不是,是习景天,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本来是让你喝了住院,再逼得美树去求他……”

“所以,你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改过自新?”

“我……”

“很好!”

米于尘松开手,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咳咳……喂,你……要去哪儿?别去找习……习景天,他现在……变得很可怕……”

米于尘毫不理会,继续迈开步子。

落方担心会出什么事,急急忙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