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是人都到哪里去了！
“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都把孩子给吵醒了，我没什么奶水，好不容易才哄睡着了，这下好了，又醒了！”反正已经被吵醒了，英子不悦地埋怨文强，音量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
“我？”
“孩子醒了怪我？大家好不容易送来这么多票，换你几个月的休养调理。一碗汤熬了几个小时，你却偷偷倒掉，才来说没有奶水，孩子没奶水吃，能不嗷嗷叫吗！你这妈是怎么当的，就你委屈？你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把孩子吵醒了，现在倒还怪到我头上来？”
“我喝不下，胃不舒服，不倒掉，你或者你妈看到不说我才怪了。要不怎么办？你去顿顿喝试试看，站着说话不腰疼！孩子你也没管什么，一回来还好意思教训这，教训那！”
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气坏了的文强，瞬间感到英子的不可理喻。
糖被此时二人的声音给吓得哭得越发厉害了。
两个人听到哭声，有些僵持，谁都不愿意上前，赌气般地谁也不理谁。
英子想上前去抱抱孩子，却也赌着一口气，胃隐隐的疼起来。
文强以为英子听着孩子哭了该是上前去安抚一下了吧，看着英子一动不动，越发来气。
“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门，径自离去。
望着文强就这样甩门而出，英子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
英子抱着受惊吓的糖，走到窗前的书桌前，什么也不想想，就出去走了走。
反正孩子这么小也走不出去。想着月子里来，这样的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娘家人不能在自己身边照顾。婆家里，也就糖奶，可是糖奶也是个女强人，工厂的厂长，天天炖好汤端过来，就跑出去忙了。文强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在忙什么。糖爷是教授，也都在学校上着课，谁能管的了自己呢？
说什么众星捧月，女朋友们说月子里，丈夫会如何如何体贴，婆家会如何如何照顾，全是扯淡！这里月子里娘家人不能来照顾，说晦气，都是什么奇葩的习俗歪理！现在好了，屋子里，除了这妞，什么人都没有，真是空荡荡的令人窒息！
反正现在什么人也没有，没人会发现，想出去走走这念头一旦生起，就让英子从刚才的争吵中有了一丝盼望。
想到这里，英子满看糖在靠窗的书桌上睡得正香，如果抱起来肯定得醒，这么小的人儿应该也不会怎么动弹，就先让她睡一会，反正也就家门口楼下溜达溜达，去去就回。想着想着，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拖鞋都没有换，就这么蹑手蹑脚地下楼了。
初为人母的她，还没有完全进入母亲的角色，对于眼前的小人应该有怎样的照顾，这种陌生感和争吵后，对心气也高的她来说，迷糊而任性，少了几分周详。
而糖，就这样，像个被遗忘的角落，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在这座无人问询的洋楼中……
凄楚的阴影像一片湿透的云彩，遮住了光芒。
那时的书桌，多半是木质的，玻璃做的盖面。这样底下可以放一些合影，或者日历。以及常常可以看到的，或者需要提醒的信件纸条发票。
嗷嗷待哺的糖，独自躺在冰冷的玻璃桌上。
玻璃覆盖的桌上，是生她的爸爸妈妈美丽而温馨的合影。
在很多人都没有记忆的婴儿时代，糖却总能回忆起来。
是的，有些事情，想记住，却忘却了，有些事情，想忘记，却记住了。
时间，嘀嗒嘀嗒的过去，家里的大钟震动了起来。
从这低沉而响动的声音里，糖从睡梦中惊醒。
却也没有忘记刚才发生的种种，想动弹，隐隐的感觉脚下是空空的，无力可托的空，想着那该是接不住自己的吧，掉下桌的话，下面对于自己幼小的身躯无疑是深渊。
自我保护，或许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有了权衡和趋利避害的可能了。
钟声过后，依然无人来问。
无人的时光里，穿越在这栋大宅子的二楼，是静得发慌的窒息。
害怕，害怕得嚎啕大哭。
哭干的嗓子，哭干的心。
能找回自己最需要的人么？
能让自己离开这危险的境地吗？
身子在哭泣中有了轻微的移动，渐渐地，渐渐地……一声响动，糖跌落在了地板上。
一瞬间，有些眩晕，霎时的静谧在诡异的片刻。
却在短暂的头晕眼花中后，糖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次的疼痛，没有止歇。
从一开始的眩晕，到慢慢的意识出来，
被这一惊，全然顾不得了什么，顿时撕心裂肺得无所顾忌。
此时的糖奶提着包，刚走到楼下，这哭声怎么这么熟悉？小孙女的？
啊，发生了什么事，哭得这么凄惨？
一边想着，一边小跑上了楼。
“啪”的一声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这单听到哭声就闹心得狠，眼见糖竟然这样活生生地掉在书桌底下嗷嗷大哭着，顿时大吃一惊，气不打一处来。
“英子？”“英子？”
这是人都到哪里去了！
几声没有回应，索性抱起糖，抖抖索索的几番查看，除了屁股盖上有些淤紫，其他地方也看不太出来是不是摔坏了。
这方正抱着糖的糖奶，心疼不已。
那方英子走在街上，天色不早了，街上也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一些时日没有出来看看，新奇大过于想象，一切其实没有多少变化，随便走走，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拖鞋这么穿着走着，寒从脚起，暗暗发凉。这不会落下月子病吧，想着袜子都忘记穿，就这样急匆匆的出来，有些后悔。估计糖奶也很快回家了，还是得赶紧回去。
这一出来，没多想。
这一要回去，猛地想起了桌上的糖，这妞不会醒了吧。
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三步并作两步走。
啥也没顾得上仔细看，走到院子里，没听到糖的哭声，才放了点心下来。
蹑手蹑脚的，一溜烟地就钻进了房门。
正喘着粗气。
脱下大衣的时候。
背后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你回来了？”
像被人盯梢突然出了一枪似的。
英子直直地呆立了几秒，没反应过来。
渐渐转过身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只见此刻的糖奶抱着糖，一边给糖喂着水。
糖吧唧吧唧的，好像饥渴难耐，大口大口地接着。
糖奶怎么会突然在这屋里，她不是去厂里了吗？
我才出去一会的功夫，她就这样闪回来了？
看糖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
可是刚才我好像把她搁在了书桌上？
啊，是书桌上还是床上，有点混乱了。
应该是床上？
心里一战打鼓，乱成一团。
怯怯的走上前，生生地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来抱糖吧！”
“你还知道回来嘛！”
这一问好像知道了点什么的样子，英子顿时心生恐惧。
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为了让糖先好好休息,糖奶先压着一肚子怒气，没有戳破，想着应该找个医生先看看，回来再来算账。
就说：“我先带她下去。”
看着糖奶乌云密布的脸色，英子感觉有些不妙。
糖奶抱着哭得有些虚弱的糖，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把糖轻轻的放在床靠里的位置，看着小孙女睡得虽然安详，但眼角却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时不时抽搐的模样，心疼不已。
此时门外渐渐传来了越来越靠近的自行车声。
正风尘仆仆归来的糖爷看到糖奶望着小孙女发呆，便问道，“怎么把你的小心肝给抱下来了啊？”
“你怎么了？”看糖奶没有回应，糖爷疑惑。
“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回来的时候，听到沙哑的哭声，跑到英子房间，正看到糖掉落在书桌前的地板上，哭得都快没声音了，太可怜了！”
“糖现在怎么样？你不是懂一些医术，还是先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受伤。”糖爷忙回答。
“我有简单的检查了下，糖哭得太累了，现在睡着了，等醒了才能再好好检查下。”
“你说英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孩子怎么给放在书桌上，也不知道孩子会掉下来吗？这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在房间，不知道去哪里了，待会文强回来，怎么和他交待。”一边叹气，一边想着怎么和英子摊牌。
正和糖爷说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糖爸那一点都不含蓄的脚步声在此刻尤为清晰，两老人随即都出了客厅。
一边“嘘”的一声，一边示意糖爸走路轻一点，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糖。
“怎么了？”一脸懵圈的糖爸问。
“小声点，糖刚睡着。”
“哦，糖不是在英子那屋照顾吗？怎么睡在你们这里了。”糖爸有些摸不着头脑。
糖奶把刚才看到的一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糖爸。
糖爸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冲冲的正要上二楼，糖奶忙拽住糖爸衣角，朝着糖的方向，努努嘴说：“孩子哭累了，正睡着，好好说，别吵醒了孩子！”
糖爷随即也点点头，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