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为什么给他买,不给我买?
风轻轻地吹着边上的狗尾巴草,好像记忆的伤,在轻轻地擦,轻轻唱……
“那后来呢?”文强许久太抬起头,看了看夕阳下的天空,打破了这许久的沉默。
“我以为她去找你,便也不敢去问你。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妻子,跑去找马上要结婚的有妇之夫,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候的我,天都塌了。还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陪她疗伤,她已经迫不及待的选择离开我。即便如此,我依然愿意等她,直到哪一天,我等不动了,她也倦了,累了,乏了,我的胸怀依然为她敞开。”阿正深情地靠着树,好像只有树的冰凉能和他尘封已久的等待映衬。
“别和我说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文强有些不耐烦,自己初恋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惦念,还口口声声有脸在自己面前诉说衷肠,总归听了别扭,文强带着醋意想离开。
“不,怎么和你没有干系?你自顾自的和别的女人结婚,却让她无依无靠,我本以为她去找你,你会改变主意,你会重新和她在一起,我以为她会快乐,结果呢?结果她去找你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我四处找人打听,她家里人也疯了一样的到处寻她,甚至到你家,也被你家人赶了出去,说根本没有这个人。也是,确实没有她,你都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她又如何能存在得了?”阿正冷笑道。
“所以我到处去找她,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家里亲戚朋友都在看我的笑话,新婚不久妻子就跑了,后来我为了躲避这样的冷眼,之前考上了上海的这所大学,毕业后就留任了,不回去,不见不听不想,也是一种解脱。”
其实丽玲在哪里,和之后碰面的事情,文强心里都很清楚,但所有的这些,他都压了下来,生怕自己说露了嘴。那丽玲和阿正结婚的时候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阿正知道吗?想到这里,文强有些好奇。
“也就是说,她离开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联系她?”文强接着问。
“是的,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直到不久前,她好像在香港,之前还短暂的回来过可惜我当时在上海,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才从她家里人那里得知一些消息。”有些怅然若失,阿正叹了口气。
“她去找你了?”阿正看着文强,很激动地问。
“……没有”文强本能的拒绝说出真相,阿正的问题太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释。
“哦,我以为她会去找你。当然,如果她有意要避开我,我想大可不必。只要她幸福,我都会祝福她。如果你遇到她,或者她去找你,麻烦你替我转达,我会一直等着她,直到她需要我的那一刻。”
“这个……”,看着眼前这个痴情的男人,文强倒是生出了一些同情。
丽玲和孩子,对于阿正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而他却用情至深,文强突然感到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并不比自己幸运多少。
毕竟她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会是现在的结局,或许是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等了一个不该等的人。
情感的天秤很显然是倾向于文强的。
想要见丽玲和孩子的心更加的迫切。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突然觉得之前足球赛场上被猛攻的人应该是自己。是愧疚,还是理解,自己也分不清。
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就这样被一场足球赛踢得七荤八素,却在之后,敞开心扉,打开心结。
人生注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像没有交集平行的两条线,也有重逢的时刻。
渐渐的,文强和阿正之间少去了许多隔阂,倒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文强依然两头跑,不知在他忙碌的时候,是否曾想起,已经渐渐长大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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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
这个画面也渐渐淡出了糖的记忆。
糖爷每天都骑着他的凤凰车载着她,
一边唱着听不懂的八股文,一边晃着他那光溜溜的脑袋瓜。
迎着风,糖咿呀咿呀地笑着,
笑着笑着,很快,糖爷身后又架起了一个小竹椅子,
上面坐着一个比自己小的胖嘟嘟的小男孩。
自从那个小男孩被大姑牵手来到家里的那刻起,他被独自留了下来。
而糖,也不再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和掌上明珠,因为有些爱,注定不是唯一。
仔细打量这个皮肤白皙,却小鼻子小眼小嘴巴的小表弟禾,
他不就是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糖奶抱着他一起拍照的那个男孩吗?
每天,从独自享用糖爷的专车接送,到禾的到来,
糖爷每天先让禾坐上后排的小竹椅子,再让糖自己坐上来,
糖那嘟起的小嘴巴也高高的挂起来了。
他是一个特别淘气的弟弟吧。
不仅占用了自己的玩具,画画的时候也要占着自己的位置,不让糖画。
元宵节的时候,文强好不容易来了一次,
带着糖和禾一起出去买花灯,
但因为当时花灯太贵了,糖记得是5元钱。
那时的很多东西都几分钱,过年红包的普遍行情是2元钱,5元已经是个很大的数目。
可是文强,在糖看了一圈后,有了心仪的花灯时,却只给禾买了一盏。
看着禾那高兴而满足的样子,
糖觉得自己被冷落和不被重视,心里难过极了。
倔强的忍着泪水,也不愿在这个每年只有春节出现的爸爸面前哭泣。
眼前这个高高大大,也肥壮的男子啊,
如何能感受到糖心里的倔强和委屈呢?
那时糖无法理解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普遍并不富裕。即便是糖家里算是大户人家了,也不可能大手大脚的去花钱。每个人都通过自己的劳动去换取所需。
小小年纪的糖或许很难理解拥有是多么难得,失去也并不代表不爱,
而是一种亲情的大义,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罢了。
可是,很多东西的失去,是需要更大的爱来疗伤的。
那时的每一样的失去,对糖来说,
都和不被重视,别人能有的,自己总是莫名其妙的没有这样的概念划了等号。
而直到有一天,
禾又淘气了,用小木棍打断了糖的牙齿,
糖捂着嘴,再也抑制不住地委屈,跑到糖奶跟前告状。
奶奶知道了情况后,没有预想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要糖让着弟弟。
再也受不了这个淘气包了,糖不由分说,跑去找糖爷主持公道。
看着孙女手里的牙齿,哭得着实委屈,
糖爷生气地操起戒尺,迅速跑去找寻早已经知道自己闯祸后躲起来的禾。
禾终于被“制裁了”。
但糖的心里却没有预想的解恨,
看着禾那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挂着被揍后的泪痕,
竟然有些同情。
有一次,糖爷载着糖和禾,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由于重心不稳,一起摔向了马路一边。
糖爷知道两个孩子年幼,努力的撑着不让车直接倒地。
但禾因为没有抓牢,还是掉到地板上了,
而糖因为在前面的椅子上溜的快,没有受伤。
看着禾哇哇大哭,
糖内心里泛起了一丝怜悯,
原来这个淘气包也有难过疼痛的时候啊!
自此,糖不再那么抗拒禾的存在,
每天糖奶糖爷忙着的时候,也会喂着他吃几口饭。
玩小人图的时候,也会拉着他一起玩,
发现家里有什么好菜的时候,也会拉着禾一起偷偷摸摸的打开饭菜罩,
抓一把,然后填平,两个人吃得开心极了。
而禾也只有在糖喂饭的时候才会好好吃饭,尽量不掉在衣服上,
只有糖推着他的小推车,他才不吵不闹,
只要糖穿过的衣服,他也不羞不臊的穿起来,两人哈哈大笑的玩闹。
直到有一天,突然家里来了好多人。
禾的妈妈,也就是糖的大姑和姑丈也都来了。
家里七七八八的亲戚都聚集在一起。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然后纷纷都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各种特产,用品。
有好看的的确良布,有好看的布鞋,
有一些本地的特产,也有人直接掏出小手绢,里面是一叠并不厚实的钱。
还有人掏出了皱巴巴的粮票,五毛,1块钱,1角钱,掉了一地……
而糖的视线都被房间里,大姑激动的情绪吸引了。
奶奶,略带忧伤的脸上,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暗淡而失落。
而大姑,泣不成声。
听亲戚们讨论,原来大姑考上了国外的全额奖学金,
原本是大学老师的她,准备赴美留学。
这一去,不知何日是归期。
在那个物质并不富裕的年代,很多人,别说吃肉喝酒,
就是吃饱饭都是有限的,粮油票都是每个月定期按人头发放的。
而糖的爷爷奶奶因为是干部和知识分子,又在工厂担任厂长,所得分得多了一些。
于是糖才有了排骨与炒肉片这样奢侈的每周一次的大福利啊。
那个年代,去国外留学淘金的人并不多。
一个是知识分子缺乏,有能力和机会考上的不多。
另外飘洋过海的,行程出去的费用,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所以能够留学海外的基本都是要么家庭殷实或者要么极度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