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顿悟
二人打好酒,一齐回到滋水河边院落的时候,鹿走渊早已火冒三丈。
“让你去镇子上打壶酒,一去就是三个时辰,再晚点师傅就要···”看到随后走进院子的古飞凤,鹿走渊突然“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古飞凤也是一惊“你师傅,怎么是老,老···”古飞凤讪讪地笑笑:“老前辈,您好啊”
“此事说来话长了”大省悄悄对古飞凤说一声,赶忙将她引荐给鹿走渊:“师傅,这是子午门掌门千金古飞凤···”
“什么千金不千金,吕大省,一壶酒你打了三个时辰,现在又带个陌生人回来!”鹿走渊语气中少有的严厉:“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给我跪下!”
鹿走渊气的浑身颤抖,大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古飞凤气呼呼地终于发飙了。
“什么狗屁师傅!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自己的徒弟!吕大哥,快起来,这个老头是个老糊涂···”
“你说谁老糊涂!你说谁不分青红皂白!”
“我说的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吕大哥我现在说不定早已陷在贼窝了···”古飞凤越想越气愤:“徒儿行侠仗义你不褒奖,却无故指责,你说你是不是老糊涂!”说罢还冲鹿走渊做了个鬼脸。
听到这几话,鹿走渊突然不吵嚷了。
“徒儿,你起来说话”
于是大省把如何在滋水河畔遇到古飞凤,又如何与山贼相约再比武的事情前前后后说给鹿走渊,当然少不了古飞凤在旁边大肆渲染。
“奥,原来是这样啊···”鹿走渊听完沉吟半晌:“只是能控制内力的本事,师傅确实···”说到这里鹿走渊故意压底声音,环顾大省二人一眼“确实不会···”
大省二人听到此句,瞬间无语,鹿走渊却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道。
“不过师傅倒有个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你无法使用内力”
“什么办法,还请鹿前辈快快赐教!”
“这个嘛···”鹿走渊不住地咂吧嘴,古飞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吕大哥帮我要回货物,我在长安最好的酒楼请您吃一顿好的,如何?”
听到古飞凤这样说,鹿走渊一时眉开眼笑。
“好!好!好!滇南有一种奇虫叫十色血蜗娄,用露水服下后,可以在七日内使人暂时丧失内力,只是你们明日就要比试,上哪里找这奇怪的虫子呢?”
大省和古飞凤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
“鹿前辈,你说了等于没说!”古飞凤气的柳眉倒竖,胸脯又开始起起伏伏。
“什么叫说了等于没说···你们等着”鹿走渊转身回房,出来时抱了一只陶坛。
“大省,你把壶中的酒倒进坛中!”
看大省往陶坛中倒了不少酒,鹿走渊抓起大省手臂,小指指甲一划,有几滴血从大省臂间滴进坛中。原本平静的酒水瞬间沸腾起来,待大省的的血水滴入酒水,酒水之中渐渐现出六只殷红色蜗牛的轮廓。眨眼间,坛中又只有酒水,六只红色蜗牛一齐无影无踪。
“难道这就是···”古飞凤兴奋异常。
“这下说了等于说了吧,呵呵···这十色血蜗娄着实狡猾,会随着环境幻化出十种颜色,与所在环境融为一体”
鹿走渊继续得意地说道:“只是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嗜血,遇到血水马上不能自控,喝下血水就露出了本来的样子···天地不全,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软肋啊···”
大省半天不语,此刻神情严峻地对鹿走渊说。
“辋川派既是名门正派,师傅为何饲养着这种邪物?”
“哈哈···果然是师傅教出的好徒儿,跟师傅一样嫉恶如仇!”看鹿走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古飞凤又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是师傅前几日从某名门正派家中偷出来的,本来是想让它们在陶坛中自戕而死,没想到派上了用场,才拿出来的”
鹿走渊顿了顿继续说:“师傅隐逸江湖,要说路见不平怕是没有几桩,不过要说替天行道师傅却当之无愧,这些年中我灭掉的邪虫毒物、诡禽魔兽怕是你二人想都不曾想过的···哈哈···”
“师傅,请恕徒儿冒犯!”
听鹿走渊说出邪物背后的隐情,大省心中十分自责。
“没事,没事,能真正理解师傅的也没几人···哈哈”
一旁的古飞凤忽然给每人倒满一碗酒,端起一杯,朗声说道。
“敬替天行道的老英雄!”
“敬老英雄!”
三人撤掉陶坛,摆上饭食,边吃边闲谈起来,大省一开始兴致很高,忽然间沉默不语。
“吕大哥,你怎么啦?”古飞凤关切地问。
“我知道我的宝贝徒儿为什么闷闷不乐,想知道不?”鹿走渊玩心又起,冲古飞凤不停的眨眼睛。
“你爱说不说!”古飞凤撅着小嘴,依旧关切地注视着大省。
“傻姑娘,你可知道我的宝贝徒儿连刀也攥不住吗?”
听到这话古飞凤着实吃惊不小,向大省投去询问的眼神,看到大省红到脖根的脸庞,立刻就明白了。
古飞凤离开饭桌,不停地踱来踱去,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忽然回过头来很认真地说。
“吕大哥,我现在就传你子午门的刀法,以你的领悟力学个一招半式,对付一两个山贼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徒儿既然磕头认我做了师傅,怎么能学别家门派的功夫!胡闹!”鹿走渊气的直吹胡须:“师傅思虑半天,目前只能把解牛三式全部招式传授给你,明日比试,就看你的造化啦···”
众人一商议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安排古飞凤去采集露水,鹿走渊秘密传授吕大省“解牛三式”。
经过一夜的准备大省内力全失,却基本掌握了解牛三式的动作招式。鹿走渊不便出面,大省和古飞凤自行来到了公王岭中的山寨前。寨中山贼也没再为难,直接让二人候着,转身去禀报韩姓头目。
“兄弟,果然说话算话···今天你没了内力了吧?” 韩姓头目还是昨天的装束,手中握着一杆马刀,边说别从寨楼走出来。
“要是去不掉内力,在下也不敢再来贵寨打搅···”
“好!韩某就喜欢说话算话的汉子···”看大省又是手无寸铁,韩姓头目立即说:“兄弟还是拿一件趁手的兵器吧,咱们也好公平较量。”
大省一愣,赶忙取下腰间的菜刀。韩姓头目略一迟疑,立即退后几步,摆开架势,二人随即战作一团。
韩姓头目的功夫果然了得,力量沉稳、出刀刚猛,一把大刀被他使的出神入化。大省的刀法虽然不算娴熟,招式却十分飘忽,总能避开正面对抗。就这样,二人从清晨一直比拼当晌午,却分不出胜负。
韩姓头目跳出圈外,朗声说道:“兄弟,我们再比下去今日恐怕也分不出胜负,不如各自回去商议对策,明日再一较高下,如何?”
“你这蟊贼,怎么回回耍赖···”眼看又要拖延一日,古飞凤心中急迫,不由得又想与对方展开舌战。
大省赶忙阻止古飞凤,冲韩姓头目拱拱手。
“好!今日就到这里吧,咱们再明日一决高下”。
待韩姓头目重回山寨,二人走在山路中时,大省才说:“我的虎口早已到了酸麻的极限,再比下去,菜刀恐怕要脱手而飞了,那样的话,咱们就彻底输啦···”
古飞凤一路闷闷不乐,此刻听大省这样说,赶忙拉起他的右手,关切地查看。
“吕大哥,为了我你着实吃苦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古飞凤的脸上忽然飞起红晕。
“傻丫头,说什么呢?!这都是你平日好打不平,上天对你的回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再次走回滋水河畔的院落。鹿走渊一看两人神色,心中已经有数。
“输了?还是平手?”
“平手,明日再战···”古飞凤低低地说。
“我的乖徒儿啊,果然天资聪颖,一晚上就可以与山贼战成平手,不错,不错···”说罢,鹿走渊忽然狡黠地笑笑:“莫不是,那山贼也切菜伤了双手···哈哈”
这一声爽朗的笑声,瞬间扫去笼罩在小院的愁云,三人乐呵呵地吃起了午饭。下午照例是识文断字,古飞凤闲来无事,也坐在旁边听讲。
“今天讲“非攻”和“天志””鹿走渊边说边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大省在心中默默念一遍“非攻”、“天志”,继续听讲。
“非攻和兼爱一样是墨家的精义,说的是只有兴天下大利,除天下大害,才能为百姓带来和平···”
“什么是大利?什么是大害?”一旁的古飞凤忽然插嘴道。
鹿走渊呵呵一笑:“古姑娘问到点子上了,先不说大利、大害,咱们先谈谈什么是“大”,乖徒儿,你说说”
大省还在心中默默背诵“只有兴天下大利,除天下大害,才能为百姓带来和平”,忽然被点名,一声语塞,尴尬地笑笑。
“莫不是老子所说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古飞凤赶忙打破僵局。
“子午门千金果然有些学识,只是此处的“大”并不是天地自然的大,而是以民为大,众民的利益是为大利···”
“众民的危害是为大害”大省忽然脱口而出,鹿走渊投来赞许的目光。古飞凤冲大省眨眨眼睛,竖起大拇指。
“天志,说的是人生在天地间,要尊重天地的规律···”
这一堂识文断字一直讲到晚间,大省吃过晚饭还在反复琢磨。忽然又记起明日的比试,此刻还没想出应对之法,脑中千丝万缕却理不清头绪,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在睡梦中又回到了那个山洞,大省见到了一脸愁容念心,才想拉住她详谈几句。念心转过头来确实柳儿,柳儿一脸泪水,显然刚刚哭过。大省刚打算安慰几句,耳畔忽然响起空寂的嘱托,转眼间空寂又变成了鹿走渊,正给他讲第一堂识文断字课“今天师傅就开始教你识文断字,以便你日后好领悟墨家精义···”猛然就醒来了。
“墨家精义!墨家精义!”大省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随手拿起菜刀在院中飞快舞动。只听“嘭”的一声,院中的石桌瞬间化为无数规整的石块,四散飞开。大省一阵兴奋的乱叫,终于收起菜刀。
“师傅!我悟到了!师傅!我悟到了!”
鹿走渊早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到:“乖徒儿,你悟到什么啦?”
古飞凤显然没有入睡,伸展一下腰肢,急切地问到:“吕大哥,你想出对付山贼的办法啦?”
“解牛三式其实与墨家要义暗合···”
“奥?说来听听”鹿走渊眼睛忽然一亮也急切地望着大省。
“您看这第一式:引牛入厨,虽说有许多刚猛的杀招,却意在用雄浑的气势削弱对方的斗志,遇到意志薄弱的人也许见到这第一式就放弃了比拼···显然暗合“非攻”的要义···”大省边说边比划。
“第二式:去肉存骨,出招最为飘忽,其实刀刀都取人体要害,要取对方性命也就在这第二式了,大省斗胆猜想先辈创第二式的时候定然将多年的厨技融入招式之中了,厨技要好,必须遵循食材的天道···这不就是“天志”吗?···”大省越说越激动,出刀也越来越快。
待到招式渐渐缓和下来,大省继续说到。
“第三式:悲天悯牛,只从六大要害取人性命,出刀讲究“快”、“准”、“利”,分明是要给受死之人来个痛快,胸中若无大爱,怎能创出如此妙招···”
“这是“兼爱”的至高境界···”听到此处,鹿走渊仿佛豁然开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徒儿啊,老头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两日时间你竟能领悟到老头子几十年都不曾明白的境界···”鹿走渊哽咽到几乎无法继续说下:“这是上苍不忍我辋川派日渐衰败啊···哈哈···”
“吕大哥,这么说你明日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山贼了!”古飞凤高兴的手舞足蹈,差一点就冲上去抱住吕大省。
“古姑娘,没有当场比试,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大省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脸严肃。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大省二人早早来到山寨门前。寨楼上的小喽啰一阵通报,韩姓头目随即出寨应战。
“兄弟果然守约,昨日我思考再三,发觉自己欠缺在速度,今日除掉铠甲和兄弟一较高下如何?”韩姓头目说罢,随手脱去身上的铁甲。
“韩将军随意···”大省握刀在手,随时准备进攻。
韩姓头目大喊一声,一刀劈来。大省在他出刀以先,早已使出“引牛入厨”,雄浑的攻势,逼迫的韩姓头目连连后退,根本无法再使出一招半式。
只听“哐啷”一声,韩姓头目把大刀扔到了地上,大省赶忙收住身形。
“兄弟,韩某认输了···感谢你不杀之恩!” 韩姓头目深深一揖,大喊一声:“来人!快把那几箱货物抬出来,马队的人也给我全放出来!快!”
“慢着!”寨楼之上忽然一声喊,一名敦实的汉子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楼下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