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问道苍梧（1）
付傲雪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我挣扎着走了两步，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是山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北域草原，不过这里的天确实是蓝，一望无际，如果没有那轮太阳，很容易让人找不到方向。燕骁白色的身体像一朵白云，静静地待在这碧绿的天空中，我摸摸它的脑袋，道，“该走了！”
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我望着无尽的草原，道，“其实你在这里很自由，跟着我回苍梧会很无聊的。”
它用头蹭着我的肩膀，摇着头，我无法，只好取出一副马鞍和缰绳给它装上，没想到的是，装上缰绳的燕骁看上去威武多了，像极了驰骋疆场的战马。我坐到它背上，忽然有一种笑傲群雄的感觉，我一夹马腹，燕骁疾驰而出，往苍梧山而去。
苍梧山是座仙山，我苍梧一派的弟子每早寅时都会在山顶的苍梧宫前的广场上做晨功，我从北域赶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晨功开始，要回学生的舍室，必须经过那个广场，虽然做早功的都是些后进的弟子，但我拉着一匹白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过，还是聚集了不少目光。
喜神笑眯眯地凑过来，道，“前辈，你这马好俊啊！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是前辈，我也没比他大多少，他说起话来也是没大没小的，我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燕骁，调侃道，“这是在北域捡来的，怎么，你喜欢？”
“对啊对啊！”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正好北域那边闹鬼，要不要我跟你师父说说，把你派到那儿去，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一只。”
“前辈又取笑我，明明知道我最怕鬼，算了，就算能捡到，哪里又会像前辈一样，找到这么漂亮的一只呢！”
他倒是个明白人，我不打算与他废话，催促他道，“看来你晨功做好了，正好我现在很闲，要不让我来试试你最近长进没有！”说罢左手化掌向他劈去，他连忙跳开，摆着手道，“前辈又说笑了，你知道我一向天资愚钝的，哪里接得住你的这一掌！”
“那还不快去练功！”这句话是喜神的师父金星吼出来的。
那小子一听这个声音便如老鼠见了猫似的逃走了，还不忘加一句，“我马上就去！”
“师叔！”金星恭敬地给我行了一个礼。他入门时已经是花甲之年了，比我晚了一个纪，不过看着一个满头白发的人给我行礼，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哪怕他比我小。
我将他扶起，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师祖一切安好，只是师叔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师祖很是挂念，已经吩咐说让您回来就去祠堂告知他一声！”
我垂下眼，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他又行了个礼，弯着腰退下去，我觉得自己心里实在不舒服，把燕骁牵到我的别院，喂了它一些草料，这才沐浴更衣，前往祠堂。
苍梧一派的祠堂比不上茅山派的大，但胜在精致牢固，屋檐四角都刻有神兽，挂着驱邪铃，整个祠堂用玉石铺就，红木搭建，祠堂正中供奉着三清神像，下面供着的是苍梧一派历代的掌门和功劳卓越的前辈，供桌下搁着三个蒲团，我师父无名道人就坐在中间的那个蒲团上，面对着众多牌位，留给我一个后背。
我上前一步，跪下道，“拜见师父。”
“你回来了。”师父的语气淡淡的，不像挂念我的样子。
“让师父挂念，是徒儿不肖。”我低着头道。
“在你回来之前，付傲雪送了信过来，说是你动了凡心，让为师好好管教你，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付傲雪的速度还真是快。
“是哪家姑娘？”他接着问。
“是付傲雪的侄女夏依人，师父您也见过，就是一千年前火羽岛上被恶蛟吞食的那个神女。”
“哦！是那个姑娘啊！”他站起来，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在看着我，“那个姑娘确实漂亮，你会动心很正常，也难怪付傲雪要为师好好管教你了。”他并不奇怪夏依人的事，不过既然龙王都知道夏依人还活着，那师父没有理由不知道。
“徒儿浅薄，动了凡心，请师父责罚！”我头垂得更低了，说实话，我很怕师父会失望，他从小叫我清心寡欲，勿动凡念，可我还是破了戒。
“为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向为师求罚，是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被问住了，在忘忧谷的时候，我问付傲雪，我犯了什么错，因为那时我没觉得自己有错，可是身为仙，有了尘念，那就是错。师父没觉得我错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那姑娘到哪一步了？”师父问。
我抬起头，看见师父鹤发下慈祥的目光，便立直了身子，道，“徒儿只是向她表明了心意。”
“她呢？”
“与徒儿一样。”
师父捻起长长的胡须，道，“你已位列仙班，有些事是碰不得的，你可知道？”
他说的是师叔石玉蕴的事，我对于这件事知道的也就是门派中弟子所谈论的那些，便问道，“师父可否与徒儿细说一下师叔的事。”
“你要听的话，我可以与你说。”师父走出祠堂，我起身跟上，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走到山顶，眺望着远方，道，“我记得你入门不久，就通过了门中的术法考试，登上苍梧顶，成为我真正的关门弟子，你是这一辈中最有天分的一个，而为师这一辈中，最有天分的当属你师叔，也就是我的师弟石玉蕴了。”
“玉蕴十七岁拜入苍梧门下，灵慧聪颖，修炼不过三百年就已位列仙班，很得师父喜爱，只是脾气冲了些，当时我的几个师兄有心刁难他，他就把师兄们打了一顿，师父知道后为了惩罚他，就把他丢到了仙族的军队里去历练历练。”
“玉蕴到了军队里，混得如鱼得水，跟着当时的司战神君历下不少功劳，天帝给他封了将军，还赏了他一副玄晶盔甲，当时我们都羡慕的不得了。”师父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后来，司战神君仙逝，玉蕴凭借着多年在军队里的威望当上了新一任的司战神君，他的战绩你也知道了，斩杀魔族四大法王，平复南海水族之乱，诛杀妖族的多位大将。”
这些我知道，都写在苍梧山的志记里，写志记的大概是师叔的哪个崇拜者，里面花了大量的辞藻来描写师叔战斗时的场面，抑扬顿挫，惊心动魄，我初次拜读时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对师叔那轰轰烈烈，激荡人心的经历很是向往，后来实在是没有机会去战场，渐渐地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可是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玉蕴自恃功高，多次向天帝索要封地赏赐，引来天帝和天庭中大臣的不满，后来又误杀重臣，天帝就把他贬下人界当一个小地仙。”
这一段书中倒是没有提过，大概那位崇拜者自己也不好意思写进苍梧志记离吧！
“玉蕴当地仙时认识了一个到人界游历的神女，两人很快就相爱了，他还把那个神女带到苍梧山来给师父看，请师父赐名，师父不喜欢那个神女，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名字，叫水怀珠。”师父说起这个名字突然笑了一下，又接着道，“神族虽然没有明确说不许与仙族通婚，但这已经是默认的规矩，水怀珠和玉蕴同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两人成个亲弄得四海皆知，神族和仙族不满的人很多，神族率先出手，以叛徒之名杀了水怀珠，玉蕴大怒，杀到神域去，他自然是打不过神族的诸多高手，最后被神族丢给天帝处理。”
石玉蕴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师祖当年给他们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们做事内敛一些，可是这两人的性子实在是对不住这个名字，我这样想。
“天帝不会杀了玉蕴让神族出气，但也没有轻饶他，最后天帝废了玉蕴的八成法力，让他做了人间的一个小土地。”
这就是结局了。
“为师与你讲这些，你可知道用意为何？”师父问。
“师父想让徒儿以此为鉴，不要步师叔的后尘。”我答道。
师父点点头，又道，“除了你师叔的事，你还有什么想问为师的吗？”
要说我最想问什么，那就是龙王的事了，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便道，“没有了。”
师父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道，“你是为师众多弟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也是最可惜的一个，有些时候，为师真希望你可以像你师叔一样冲动一些，也好过像个老人家一样死灰枯槁。”
我，像一个老人家吗？其实我比起一些小辈弟子都要年轻，成仙也比较早，谈不上老字。
“我听喜神说，你新得了一匹白马？”就在我疑惑时，师父又换了一个话题
“是！是这次去北域时救下的，很有灵性，我给它取了名，叫燕骁。”我答道。
“有个坐骑也好，估计再过几日，天帝就会有旨意下来，派你到人间办些差事，到时候你那些法术怕是不能用了，有个像样又灵巧的坐骑也方便些。”
旨意？天帝又要让我去干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了，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我道，“是，徒儿告退。”
“嗯。”
下了山顶，我往别院走去，路过习武堂时，正巧看见喜神正在跟一个新进门的男弟子交手，这是惯例，一般来到苍梧山修行的人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就是自己自身天赋极高，这样的人难免有些傲气，这时候师兄们会出手教训一下，杀杀他们的威风。不过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些，跟一个新弟子动手还出招这么狠。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作为一个新弟子，这人强的实在是不像话，喜神虽然没个正形，但功力在这届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和这人交手居然会处于下风。
我多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使得是凌云峰的招式，不过凌云峰的人怎么会到我苍梧山来，总不会是付傲雪派来的吧！我猜测之际，那弟子已经放出了大招，双手劲气绵延悠长，竟是大慈大悲掌！喜神显然躲避不及，要是受了这一招，他的法力便只剩七成，且过程痛苦，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四周的弟子法力不足，这个情况，我不想出手也得出手，我飞身挡在喜神面前，使出一招催骨掌，化了那人的劲气，左手一拳打在他胸膛上，将他逼退三步，道，“堂堂凌云峰，派人来我苍梧山，是要试探我苍梧一派的功夫不成！”
此话一出，四周弟子纷纷议论起来，左右离不开凌云峰卑鄙几句话，那人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打量着我，突然上前给我行礼，道，“见过苍梧神君，小人须根，有事求见苍梧神君。”
见我？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但我总感觉跟夏依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