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女梦（3）
夏依人的手有些凉，脸色苍白如纸，看来妖王的那一刀让她元气大损，我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座微雕的小屋放在地上，驱动咒法，小屋渐渐变大，与人间的房屋一般无二，能避一时风雨。我把夏依人抱到屋中榻上，又拿出棉被给她盖上，见她脸色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她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晚上山谷里有些冷，我生了火，让屋子里暖和些。
她半撑着身子，看着我笑道，“你没事吧！”
“我看有事的不是我，是你才对！”我走到床边坐下，手覆上她的脸颊，觉得热了些，道，“那一刀的力道不小，你现在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她道，“我有些饿了，其他的没什么！”
“我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花，找到了采来给你吃！”
“现在是晚上了”，她看向窗外的天色，“就算有花，也是没有开的花，吃了也没用。”
“你除了花就不吃其他东西吗？”
她摇摇头，看来需要另借他法了。“我以前看过一些古书，上面说神乃是天地灵气滋养以长，今夜正是月圆之时，你的话应该可以用月亮光华果腹。”
她疑惑地问道“有这种法子吗？”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就道，“试试吧！”说罢把她扶起，坐到屋外的一个木桩上，给她披了一件斗篷，道，“这法子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常年在凌云峰，不愁没有新鲜花朵，你姑姑自然不会和你说这个法子。”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坐定后，拉着披风的领口，哆嗦道。
“都说了是书上看的！”
她撇撇嘴，嗔道，“你当我好糊弄是吧，这种法子一听就知道是神族的，你要么认识神族的人，人家告诉你的，要么就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
我很佩服她的聪明，想着反正也是患难之交了，便道，“这是我师叔母告诉我的，她也是个神！”
“师叔母？你师叔结婚了啊！”她惊喜道。
“算是吧！”更准确的说，是结过婚。就此打住，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教她如何汲取月亮精华。
我讲的很快，因为我知道她能跟得上，待她完全学会，也只过了两刻钟而已。她闭着眼，头微微抬起，做出仰视的姿态，我自幼修习辟谷之术，没觉得饿，只是没人说话，觉得无聊，就欣赏起她的侧脸来。
我的师叔母也是一个美人，虽然比不上夏依人，但自有风情，师叔母和师叔本来是相爱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早亡了，留下师叔一个人，再后来，师叔离开了苍梧山，跑到西方的昆仑山去与风雪为伴了。
师父说那是与神相恋的结果，神族和仙族，神看不起仙，仙不服神，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更不用说通婚了！那两个人硬是要挑战两族的规矩，终究是自食苦果。
我问师父为什么神看不起仙，之前还会和人族通婚呢？
他告诉我说，后来有个人打通了人与仙之间的道路，仙族由此而生，可是力量不够，就联手弑神以获取神力，渐渐的，神越来越少。而世间哪有一心为苍生的人呢！神族再兼爱天下，也要考虑自己的生存，不与人族或仙族通婚，保证纯粹的神力，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夏依人确实很吸引人，毫无疑问，我对她有了不少的爱慕之情，不管是梦境中的，还是现实中的。但是我不得不考虑思慕她的后果，还好现在这感情只是我单方面的，要制止也很容易。
我心里有了主意，就不再看她，打坐静心。
“你怎么又不看我了？”她忽然问。
“我告诉自己，不可被色相所迷惑。”她知道我在看她，所以有此问，只是她再问下去我未免尴尬，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你不必谢我，之前你也救过我不是吗？”她睁开眼，看着天上的满月，道，“那天晚上，也是满月，妖王要杀你，我心里一急，就借用了红莲的力量。”
原来，她那么癫狂是因为红莲。
“后来我见你快死了，就用禁术把你的魂魄赶了出去，打算帮你修复好身体后再让魂魄住进去，可是等我修补好之后你的魂魄早已被抓走了。”
禁术！一般有这么个前缀的法子都不是什么好法子，这么说，她是牺牲了什么东西。
“我苦等无果，还掉入梦魇之中”，她转头看着我，眼里水波荡漾，“不过我在梦里听见了你的声音，你是进了我的梦吗？”
我点点头，说来惭愧，在冥界时，我为了窥视她的梦境费了不少功夫，现在看到了，差点把命搭进去，还有一颗心，看来神的梦不能看啊！
“我，我不知道原来你经历了那么多，你放心吧，以后你要找柳絮儿报仇时我不会拦着你的！”
“只是不拦着？”她笑道。
我低下头，避免被她看到我窘迫的神色，道，“如果没人的话，我可以帮你一下。”
“那，说好了，不许反悔！”她娇笑道，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又如春风吹过心头，痒痒的，那把藏在心底深处的七弦琴被这风拨动了一下，就断了，我知道，那是我心动了。
我和夏依人是在屋外睡着的，一早醒来，头发湿湿的，沾满了露水，我睁开眼，看见她蹲在小溪旁舀水洗脸，她的身上还披着那件披风，发髻有些乱，肤色雪白，像极了一个病西施。
我也走过去舀水洗脸，道，“我都忘了问你，这里是哪啊？”
“这就是忘忧谷啊！是我长大的地方！我记得掉进梦魇之前，把你拉进谷里来了。”
这里叫忘忧谷啊！的确，优美壮丽的风景能让人忘却烦恼，起码自从我来到这里，就没怎么想过师父和龙王的事，如果白融他们喝的是这里的水，能康复也不足为奇。“是你取的名字吗？”
“是姑姑取的，这里本来是一个隐世的山谷，后来姑姑怕有人闯入，就把它用术法收在我的魂魄中，只要一有危险就躲进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了。”
这是保命的东西，她就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看来对我很是信任。我心头一暖，那个想法又动摇了。
“对了，今天那两只凤凰要来，它们会在林中与众多鸟儿一起跳舞，你要看吗？”
“是你梦里的那两只凤凰吗？”
她点头。
“好啊！”
虽然在夏依人的梦里见过一次，可再见时，那份惊讶与赞叹却是丝毫不减。两只彩凤比梦中更高贵，更威武，果真是鸟中之王，轻喝一声，群鸟毕至。彩翼划过之处，就会留下一道彩色的幻影，转瞬即逝。夏依人飞到群鸟中，柔软的四肢舒展开来，一群翠鸟围在她身边，落在她肩头，两只凤凰也在她四周盘旋，不时拿嘴轻啄她的指尖，想要求得更多爱抚。她的目光从不留恋于一处，时而看群鸟中间的彩凤，时而看天上的白云，时而看鸟群末尾的那只小麻雀，目光柔和，尽显母态。
舞尽，她落下地来，背后是似锦的杜鹃花，巍峨的高山，缭绕的云雾，她就这样看着我，笑容满面，如同画中人，道，“好看吗？”
她的笑就像融化冰雪的阳光，使春回大地，又像夏日清凉的穿堂风，抚平一切焦躁不安。我心跳的厉害，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好看，就不知后文了。
她没有再和我说话，继续逗弄天上的飞鸟，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样子和梦中一般无二，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只有忘忧谷这样的山，这样的水，这样的生灵，这样的气泽才能养出她这样的人来吧！
那种情感再次涌上心头，我忍不住走上前去，正色道，“你还喜欢越泽吗？”
她歪着头，一本正经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喜欢是什么？”
我没法回答她，因为我也没怎么认认真真地爱过，我年少时思慕过几个漂亮的女神仙，但不敢妄想，之后也有一些女辈给我送了几封情书，不过那是我心静多了，也就没怎么搭理，“就是你心里老是想一个人，总想和他在一起，想要成全他”我尝试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没有。”
“没有什么？”
“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那种感觉。”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没有爱过越泽吗？怎么会，她明明••••••不对，这句不是重点，她说没遇到我之前，意思是她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笑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笑着点头，我觉得这一切真是刚刚好，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所谓两情相悦最是欢喜，现在我总算是体会到了。
我抱住她，道，“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在你的梦里，还是我的梦里，我发现我喜欢你。”
她回抱住我，笑道，“我可是要比你早一些，在凉都时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了。”
“那我应该更早，怕是在冥界时就喜欢你了！”
“你喜欢谁！”
“喜欢你啊！”我不假思索地道，说完才发现这不是夏依人的声音。我感觉到夏依人的身子瞬间僵硬，我松开她，见她目光呆滞地看向我背后，我回头一看，付傲雪站在那里，脸色铁青。
人间的情人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事情，叫做偷情，虽然我和夏依人算不上什么偷情，可我现在就是有这种感觉，付傲雪目光如炬，像个威严的老父亲，而我像极了来拐人家女儿的书生。
“依人，还不过来！”付傲雪厉喝道。
夏依人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走向付傲雪。
她俩在那边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只见夏依人皱着眉看我，嘴角苦涩，冲我摇摇头，转身离去。
付傲雪走到我面前，一双凤目满含怒火，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连神女都敢肖想，看来苍梧山最近的修炼很是松懈。”
“苍梧山弟子众多，有能者数不胜数，小子不过是肖想了神女，付掌司就以偏概全，未免有失偏颇。”
“哼！我不管你对依人存了什么心思，总之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离她远一些，这样对你们都有好处。如若不然，我便废了你！”
闻言我没有什么好气，质问道，“我与她相互思慕，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的话就去问你师叔吧，还有，依人应该跟你说过神域的事，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找到神域了，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拂袖而去。
她，找到神域了，也就是说，夏依人要走了吗？
原来我经历的从来不是夏依人的梦，而是我的梦，只是在梦中，有了一个叫夏依人的神女罢了。这段情缘才刚开始萌芽就被杀死了，我只能仰天长叹一声，春梦了无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