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机遇也是祸患

过了两天，有一天正巧杜天明去市中心办事，赵安安和李婉凝请假说去拔智齿，办公室只留下陈友汕和宁晓爽。陈友汕关上门，把空气净化器打开到最大功率，然后走到宁晓爽身边，示意要跟她谈谈。

宁晓爽有点被惊到，以为自己做错事、陈主管要批评自己。她连忙站起来，红着脸低着头，等着挨训。陈友汕见到她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要批评你。”

宁晓爽这才抬起头，迷茫地望着陈友汕。陈友汕酝酿了一下情绪，尽量保持温和平稳的语气，亲切地说：“别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来，坐。”然后拉了把椅子来，跟宁晓爽膝对膝坐下。

“你来了也有快１个月，对公司也有些了解了吧？对咱们部门的人都怎么看呢？”陈友汕不擅长演戏，虽然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脸，眼神却仍如鹰一般警惕深邃，仿佛要从宁晓爽说的每一个字中扣出所需的营养。

宁晓爽看出陈友汕别有用心，但是也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交代：“我挺佩服您的能力的，还有安安姐和杜哥，你们都非常有能力和资历。李婉凝挺擅长做办公室管理的，很会搞关系。你们都很值得我学习。”

谁要听你说这些？陈友汕心里吐槽了一句，有点不耐烦，但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追问道：“你觉得谁比较好相处？如果今后按工作小组来划分，你认为谁跟谁一组比较好？”

“那安安姐肯定是和李婉凝一组了！”宁晓爽脱口而出。

“那就是说，你跟杜天明的关系还是比较好了？”陈友汕眼神中闪过一道冷峻的光。

宁晓爽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跟杜哥也没什么交往，只是在工作中才会有交流。我是觉得安安姐和李婉凝关系很好很好，她俩当然分成一组。”

陈友汕略为有些满意。如果要分组，赵安安固然要跟李婉凝一组，不然哪组都有她的眼线。但是就算她俩一组，也必须给她们安排一个小炸药，只是现在办公室人手不够，还做不到这点。他有些眉开眼笑，问宁晓爽：“你觉得我这人怎样？客观评价，一点水分不要掺！”

“您？”宁晓爽心里很是忐忑，今天陈主管是怎么了，问自己这么多问题，公司要开展民主测评吗？她心里正在嘀咕，陈友汕开始打苦情牌。他瞬间变得无比沮丧和失落，哑着嗓子说：“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的家庭，我真是挺难的，一方面想让家里过得好一些，不让老婆孩子饿肚子，另一方面又想把部门工作抓起来，每天的压力真是很大……”

看来陈主管也是个爱家庭的好男人。宁晓爽心里略微一动。

“但是咱部门的人情冷暖你也看到了。小团体、办公室政治，搞得我的日常管理都有点进行不下去。尤其是那俩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我说点什么就爱跟我较劲，好像她们才是领导、我是给她们打工的；杜天明那个人，表面闷闷的，其实也对我不服气，但不跟我这明着斗，爱跟别的部门那吐槽怀才不遇，显得我浪费英才、故意打压他。唉……”陈友汕说着说着，真的动了情，眼圈都红了。

宁晓爽看在眼里，也为陈主管感到难过。对于赵安安对陈主管的言语攻击，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至于杜天明，虽然宁晓爽没听说过他在别人面前吐槽陈主管的打压，但是他的确对陈主管是不服气，想取而代之，甚至还安排自己去当赵安安那的卧底，只可惜自己根本进不了她们的圈子。宁晓爽感到陈主管说的话应该有八九分可信，也很同情他，就说：“陈主管，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肯定会配合您的。”

陈友汕心里得意起来，但是脸上不动声色。他继续苦着脸，说：“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就是希望部门团结、工作环境和谐吗？可是……大家对我都有意见，我就是想开诚布公，他们也不配合啊！”

宁晓爽隐隐感到，自己好像又要被当棋子了，她紧紧地盯着陈友汕的眼睛，从他胸有成竹的自信中找到了些许证据，心里一凉：自己，总是摆脱不了被利用的命运。

陈友汕感觉在宁晓爽的眼神中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信任和追随之心，自我感觉更加良好，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布置任务：“晓爽，我希望你能帮我打探一下杜天明对我看法，顺利了解一下他平时都干什么。”

一听杜天明的名字，宁晓爽差点没咬了舌头。她以为陈友汕知道自己跟杜天明的约定，所以故意这么安排，来试探一下自己的反应。但是仔细来看，陈友汕其实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很认真的，他应该并不了解实情。可是，自己如果应下来，跟杜天明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呢？帮着杜天明去监视赵安安，又帮着陈主管来监视杜天明？

宁晓爽有点理不清这些关系，大脑又开始死机。陈友汕看到宁晓爽发懵的样子，心想这毕竟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孩子，不能强求她一下子就具备应有的素质，还是要多培养。当下，他首先需要获得宁晓爽的信任，随后再一点点安排任务，直到最终达成目的。于是他给了宁晓爽一点时间，让她自己理理思路，任务不定期会用深夜电话的形式来安排。

最后，陈主管给了宁晓爽一个美好的梦：“晓爽，你是跨专业来公司的，按理说最多干个打杂的活儿。但是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积极勤奋的工作态度，觉得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跟着我，好好干，我会带着你多学一些本领，将来这个部门的副经理就是你！”

又是这样的承诺，上次杜天明给自己的承诺也是技术Ｂ组的副经理。宁晓爽暗暗觉得好笑，又感到悲凉。每个人都瞧不起自己，但是在相互制衡之时，又争先要拉拢自己，最终无论谁得逞了，也许第一个踢开的也是不再有用的自己。

然而，尽管有这些心理活动，宁晓爽表面只是点点头，跟陈友汕表态：“陈主管，我听你的。”

陈友汕高兴地拍着宁晓爽瘦弱的肩膀：“好！他日我得偿所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宁晓爽没吭声，她在想陈主管会有什么心愿。是把异己都踢出去，自己安稳地当这个部门的副经理、经理？还是还有别的、更大的野心？但无论如何，自己都只是被动配合的角色。

接下来的日子，宁晓爽开始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在做什么。原本自己就是在简单重复一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或者写个简报、总结初稿之类，如今不仅原来的工作要做，还要多长一只耳朵听听赵安安、杜天明都说什么了，尤其要注意积累一些未来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小辫子”的素材。宁晓爽天性不是这么阴谋诡谲的人，所以感到工作不大但的确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心好累。

陈友汕有意地给宁晓爽安排了一些与杜天明有业务交集的工作，甚至有些工作就属于给杜天明打下手、走行政流程，这样她跟杜天明多一些交流的机会，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杜天明因为陈友汕如此“贴心”的安排问过宁晓爽，是不是陈主管有心要栽培她。但其实杜天明本人打心底也不相信陈主管会看得上这么个小妮子，所以当宁晓爽骗他说她不了解陈主管的心思、猜测也许陈主管就是想分走赵安安一部分工作到杜天明这里，杜天明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不认为宁晓爽这个简单的女孩会骗自己，对自己超过赵安安的能力也是颇有信心。他想：赵安安那么对陈主管，陈主管不可能不会采取行动制约她，那么自己正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杜天明每天的工作状态积极了许多。他乐于跟宁晓爽一起共事。她没有攻击性、对自己没有人任何威胁；听话、乖巧，从不多嘴、也不多问；虽然不懂专业，但是交给她一些行政类或是简单的技术类工作，她都能兢兢业业地干好。杜天明开始感谢陈主管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得力的助手，这是自己的福音，也会是赵安安和陈友汕的噩梦的开始。随着自己在部门工作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边缘化赵安安不是难事，架空陈友汕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时，自己就可以把握机会，申请部门正经理。只要自己在其他部门的“战友”们帮忙向他们的领导推荐自己、争取到大量的中高层选票，陈友汕就得给这里拜拜。想到这些，杜天明就会满面春光，不经意之时甚至还哼起歌来。

陈友汕有点奇怪杜天明为什么对宁晓爽的加入表示出那么明显的热情。他虽然没摸透杜天明的想法，但他也感受到杜天明给自己带来越来越大的压迫感，只是，敌人要一个一个除：我先解决赵安安那个武媚娘，再收拾你这个安禄山。

赵安安和李婉凝也很意外杜天明的转变，但赵安安更关注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威胁的事——陈友汕开始晾着自己。具体表现是：陈友汕莫名其妙地提出工作要分Ａ、Ｂ角，于是顺理成章把几项本来是由自己全权负责的工作分了一部分到杜天明的名下，这样自己很多重要工作都不得不在杜天明这里停留，效率低下不说，有了功劳是俩人的、有了责任却只是自己的。陈友汕这分明就是要先削弱自己的力量，再寻找适当时机赶走自己，他就可以跟杜天明并肩而战。

对此，赵安安心里一万个鄙视加冷笑，跟李婉凝商量了好几天，想寻找一个适当的反击措施。按照赵安安自己的想法，不如直接踢陈友汕出局，上次要不是张黛阳来搅浑水，陈友汕的简历没准都挂遍各大求职网站了。但是李婉凝认为不妥，因为陈友汕十有八九是张黛阳的人，得罪张黛阳的事最好别干，所以要收拾陈友汕也不能直接拿他开刀，可以迂回一下——比如，以宁晓爽为切入点。李婉凝自作聪明地以为杜天明暗恋宁晓爽，于是建议寻找并编排点他俩之间的绯闻：如果这个绯闻是真的，他俩中肯定有一个得走人；就算这个绯闻被证实是假的，毕竟已经产生了很坏的影响，将来杜天明升职空间堪忧，陈友汕的属下闹了那么大笑话，他也难辞其咎。李婉凝不无得意地说：“这叫‘声东击西’。”赵安安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杀人不见血、而且一石三鸟（反正那仨人自己都看不顺眼），是个好招。

李婉凝贴心地补充道：“安安，你呀，就负责美美的。坏人我来做。”

赵安安听后甜腻腻地搂住李婉凝撒娇：“就知道我们婉儿最好了。”

李婉凝为了讨赵安安的欢心，向来都是不遗余力：“你就等着当技术Ａ、Ｂ两部的经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