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以及一名日本女子
一个人的旅行,最多的,就是一直无目的地游荡,无限地行走。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如此重复。
她喜欢喝咖啡。无论到哪里她都要去咖啡馆。去很多的咖啡馆,喝很多的咖啡。
她住的旅馆不远处,有一家叫Monel Cafe的咖啡馆。在北京的那段日子,她几乎每个晚上回去睡觉之前都要来这里坐上一会儿。
二楼喝咖啡,一楼则是售卖蛋糕面包。你可以自由在一楼买了蛋糕,然后带上二楼配着咖啡吃。
每晚都来,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咖啡特别好喝,这里的咖啡就是一般咖啡店的出品水平。她只是贪图这儿地点够方便,距离自己住的旅馆很近很安全,只需步行五分钟。并且,她不喜欢改变。既然可以接受,她就不想再改变,不想花时间寻找另一家更加好的来代替它。
她想过,以后会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能够自己打理,专心做咖啡。每天迎来送去一些陌生人。有时,可以听这些陌生人说说话,或真或假,有喜有悲。他们喝着她做的咖啡。有时,可以暂时关上咖啡馆,去另一个地方。始终还是又回到这里。
这不过是一个想法。可能实现,可能不会。
她希望自己喜爱恬静悠闲的生活,并不等于真正喜爱。这类似于,你希望自己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希望,事实上你不是。你最多只能假装成沉着,假装成冷静,假装成你希望的样子,即使你假装得很成功,没有破绽,但你仍然不是。
好些年之前,某个咖啡馆,看见一个让她印象深刻的短发女子。她曾经一度偏见认为,会留短发的女子应该是与开朗、洒脱、坚强、独立或者类似的东西有关。短发女子手中拿着一张又皱又破、泛黄的纸,眼睛不时望向咖啡馆的门口。
她在等人。
女子默默低头,无声哭泣,然后用手抹擦脸颊上的泪水,又继续望向门口,继续啜泣。咖啡一动不动地搁放在圆型高脚桌的正中央
那天,她也坐了很久,仿佛执意要陪伴那个短发女子一起等候。其实不过是自己希望能看见一些喜悦圆满的东西。她没有等到想看见的圆满。可是她必须起身离开,走出咖啡馆门口前的一刻目光与短发女子相遇。
或许,等待本身就不应该是无休止的,却偏偏又通常是无休止的。
她时不时仍会想起那个忧郁的下午,不知道短发女子最后有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夜晚来这里喝咖啡的,大部分是北京当地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没有长辈,没有小孩。
连续来这儿的第四个晚上,她遇见一个来自日本的女人。接着的夜晚,这个日本女子跟她一样,几乎每一晚都会出现。
两人每晚都能打个照面,各自每晚都坐在同一个位置,她们都认出了对方的脸。
有一天,日本女子主动向她点头。微笑。日本女子笑得很好看,右脸有一个深陷的梨窝。
后来,她们偶尔会坐一起。但大部分夜晚是分开的。
除了叫对方的名字,她们都用简单又笨拙的英文沟通。
惠子。你好。
霏。你好。
惠子总爱把头发扎成一条小马尾,然后马尾上别一朵绒布头花。不同颜色的。有时是粉红色,有时是深蓝色,或是浅草绿色。
两人话都不多。这无关乎语言上的障碍,只是没有说太多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