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分曹限紫薇的曹
上课铃响，一道宽肩墩厚的身躯艰难挪动进来，却没能让吵吵闹闹的教室出现片刻安静，更多的是稀稀疏疏的窃窃私语声。
“上课——”
鼻梁上架着无比厚重眼镜的班长恭恭敬敬喊了声，随即站起来。
其余人慵慵懒懒起来，有气无力道：“老师好——”
讲台上的曹宁侑圆润的脸庞微微一动，眸色深邃：“同学们好，请坐。”
“今天是咱们高一《３》班开学的第一天，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姓曹，分曹限紫薇的曹，你们可以喊我曹老师。”
话落，下面的男生开始蠢蠢欲动。
“老师，是曹操的曹吗？”
曹宁侑淡淡一瞥：“是的。”
“曹操万贯家财，也没见有您……”边说边上下瞟了他一眼，戏谑，“……如立方般庞大的体积呀……”
讽刺意味的话题让全班顿时炸开了锅，讥笑声不断。
曹宁侑似乎习以为常，或者说压根没打算跟他计较。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题，任由他们调侃。
开学第一天就能增加班级的气氛，不是挺好的吗？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蓦然凌空而起的细嫩声，像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默默收声，落针可闻。
方才调侃的男生忙回头安抚揉着凌乱长发的女孩：“曼念，你别生气。”
被唤曼念的女孩理都没理他，径直站起身，双手插进短裙的裤兜，漂亮的眼眸靓而摄人，嚼着的口香糖让嫣红的嘴唇不停翕合：“曹老师，我姓柯，依您博览群书之见，该如何形容它？”
曹宁侑不着痕迹睨了她一眼，随即敛目，不动声色开口：“如果有同学针对姓氏想有更深一层的了解，欢迎课后向我咨询。现在，咱们开始上课。”
话音甫落，正式进入上课模式。
柯曼念耸耸肩，摸了摸耳垂，顺手拨了拨耳钉，漂亮的锁骨在长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曼念，你放心，曹胖子敢让你丢脸，我会加倍向他讨回来的！”
调侃男边说边单手握成拳，象征自己对她的维护。
柯曼念嗤笑一声，幼稚！
放学后。
“曼念，你的五官好精致。”
“曼念，你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曼念，真羡慕你，敢特立独行，不像我们，都只能穿土得掉渣的校服。”
……
身材高挑的柯曼念，白皙匀称的双足一顿，眉眼斜勾：“要不，你们现场表演脱衣，谁脱得快我就把香水和衣服都送给她？”
围着她的三个人面色一尬，面面相觑，旋即默不作声后退几步，打着哈哈跑了。
她冷笑一声，羡慕自己？
随即抬眸扫了眼前方那两栋教学楼，要不是自己那富甲一方的老爸送了它们，她都还能安安稳稳每天睡懒觉？
将手中精致的ＬＶ包往后一甩，勾起一抹笑，顺手拨了拨亮片背心。
忽地，口袋的ＢＢ机响了几声，细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瞥了眼，收回。
侧边的马路传来一声口哨。
金黄色的夕阳透过浓稠繁密的树梢，斑驳的光圈逐一洒落身形颀长的夹克男子，氤氲了岁月。
柯曼念睨了他眼，双手环胸，伴着一群点头哈腰的‘嫂子’声走过去，接过男子抛来的黑色安全帽，扣上。继而往他后方一坐，齐刷刷的摩托轰鸣声‘突突突’飞驰，卷起一地烟尘。
三个被讽刺的女孩目送那壮观的场面离去，愤愤然开口：“哼，典型的富二代综合征。”
“就是，有点钱了不起啊。败家女一个，到处勾三搭四。”
“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我们跟她主动讲话还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以后还是对她敬而远之。”
几个人的嘴巴越来越没德，典型的得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咳咳咳……”
三个女同学猛然一吓，缩写脖子回头。
“曹、曹老师……”
“放学还不回家？”嗓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杂质。
“这、这就回……”
一溜烟的功夫，人影随着斜落的夕阳逐渐消失。
曹宁侑朝摩托车消失的方向看了眼，眸色幽幽，随即拎着书本走出校门。
梨落中学的校门距离公交车站大概十分钟。
天气炎热加上笨重的步伐，抵达公交站时，汗水已然浸湿宽大的白衬衫。
与此同时，罗城一条街知巷闻的霓虹路，震耳欲聋的音乐此起彼伏，灯红酒绿的聚镁光打在舞台上，晃眼极了。
二楼转角尽头一间包厢，柯曼念单手挑起一根烟，另外一只纤白的拇指与食指弯弓轻弹，再覆在鼻下闻了闻，杏唇一咬，一旁打火机的火苗随即而来。
片刻，她吐了口烟圈，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绝美的容颜倾国倾城。
“嫂子，咱们颜哥可是出了名的‘三好’男人，细心到爆，您一抬手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配合。”
“是啊嫂子，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今日咱颜哥生日，怎么说也得表示表示。”
柯曼念瞥了眼他们口中黑色夹克披身的颜宇，烟雾描摹的轮廓神色淡淡，她咬住烟蒂，不禁魅惑一笑：“怎么表示？”
接下来，不知是谁起哄，其他人也跟着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烛火映衬下的俊容似修竹般，依旧宠辱不惊，如同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般。
柯曼念挑眉，要不是三年前亲眼见过颜宇狠厉阴鸷的眼神，她至今不会相信身旁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是他！
掐灭手中的烟蒂，一把扯过颜宇的手臂，俯身……
欢呼口哨声在包厢内层出不穷。
一堆青春的荷尔蒙不停发酵，感染了整片月色。
一分钟后，柯曼念松开颜宇，嘴唇下晕染的口红与颜宇嘴角多出的口红印，更加刺激他们的眼球。
可惜，那只是她借位用手指弄上去的而已。
这时，包厢门倏然被拉来，一着纯白连衣裙的女孩赫然立在门口，神色怔怔。
人天生最擅长的能力之一就是脑补，加上这刻意营造的气氛，白裙子女孩如水洗过的晶眸瞬间暗淡。垂落的双手死死攥紧，脸上毫无血色。
柯曼念随意睨了眼，又是一位红颜？
余光扫过深眸如寒潭的颜宇，立马否定之前的疑问。慢条斯理翘起嘴角，一脸玩味斜睨他。
女孩走后，包厢的气氛冷了不少，不论谁想活络一番，两位主角皆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真没意思，我走了！”
没等其他人回神，纤细的身影已然消失。
处理几个醉醺醺搭讪的酒鬼，如山林般清新的空气猛蹿入鼻翼，让她瞬间有一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
迅疾的脚步从后方传来，手腕被人抓住：“送你回去。”
柯曼念不着痕迹扯回，摆摆手表示不用。
颜宇漆黑的眸子含着不容置喙。
她淡然一笑：“你妹妹往那边走了，据我所知，那条街的人非禽即兽，你确定能安心送我回去？”
还没说完，颜宇面色骤然阴冷，拔腿跑向她指的方向。
呵，男人啊！
‘咔嚓’又‘咔嚓’，钥匙与门锁齿扣相摩擦。她试了好几次，都开不了门。
天旋地转间，柯曼念捂着晕乎乎的脑袋，一身酒气无处撒，大力踹门，怒吼：“曹宁侑，给我开门！”
别墅内的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喊了半个小时，嗓子都沙哑了，愣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靠，住我家第二天就敢装聋作哑，信不信姐姐掐……”
门徒然打开，削葱根的食指正对着他圆厚高挺的鼻尖。
瞥见正被她谩骂的人正目不斜视盯着自己，她讪讪然一笑，脚步踉跄进门，高跟鞋倏地一崴，曹宁侑眼疾手快接住，刺鼻的酒味飘入他的鼻翼，眉毛一蹙：“你喝酒了？”
庞大的身体加上她的重量，虽轻，却也让他费尽全力才能将她送到客厅的沙发上，拂掉汗珠，掩着胸口猛喘气。
短裙下，修长而嫩白的纤腿飘入他眸中，眉峰皱得更深。片刻，他移开双瞳。
脸色不知运动还是什么，渐而泛红。
从吧台接过一杯水，半蹲下身，拍拍她晕乎乎的脸：“张嘴。”
柯曼念拧眉晃了几下脑袋，手掌毫无预兆一挥，寂静的客厅猛然一声‘哐当’，玻璃杯落地，没碎，却洒了他一身水。
空气骤然凝固，他睨了迷迷糊糊的人一眼，深吸几口气，撑着沙发上的扶手艰难起身。
地平线上跃起第一缕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逐渐洒落方舆大地，光线流转。
扰人清梦的闹钟不合时宜响起。
柯曼念翻身，将原本垫在脑后的枕头捂住两耳。
偏偏它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枚细针贯穿进耳膜中，将她的神经搅了个天翻地覆。
忍无可忍，片刻，壁甃与物体的撞击声响起，房间瞬间安静了。
躺下，继续睡。
偏偏有人不如她意。
规律的敲门声随即而来：“距离下一班４路公交车还有半个小时。”
柯曼念掀开空调被，如涛般的起床气瞬间翻滚升腾：“滚！”
“给你三分钟。”
说完，门口的脚步声渐远。
不容商量的语气，以为她怕？
没错，她怕！
烦躁挠了挠凌乱的长发，怒气冲冲下床走向浴室。
清容对着镜子刷牙洗脸的功夫，心里早把那个人骂了个稀巴烂。
三天前，最后一日暑假，她难得提前回家。
刚走进玄关，她那日理万机的父母竟同时出现在客厅，落入眼帘的，还有那‘只’庞大的身躯！
他出现的原因很简单：为了帮她考上京都的Ｔ大！
她勒个乖乖，Ｔ大那遍地是才子的地方，哪里是她这个凡人能肖想就进得去的？
她嗤鼻一笑，刚想自我嘲讽两句，他说话了：“我答应。”
三个字，瞬间让她的父母受宠若惊，笑靥如花。
堂堂上市企业的总裁和财务总监，身份地位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个等级，竟然对他如此客气？
愤愤然将毛巾挂起，嘴角止不住撇了撇，他不就是一个死读书、又恰好从Ｔ大毕业而已的呆子而已嘛？至于让她的父母如此兴师动众？
趿拉黑色人字拖，朱砂红的指甲衬托四周的肌肤白而美。
慵懒伸展了腰，腰间扎了个结的衬衫顺势往上缩，腰际的流畅线条不偏不倚落入他的余光中。
他神色自若从厨房迈出，搁下餐盘，声音清冷：“吃早餐。”
柯曼念拉开椅子，盘腿坐下。
随意挑了块面包咬了口，眉毛扬了扬，手艺还不错。
曹宁侑瞥了眼宿醉后还有胃口吃东西的某人，眸光微敛。
“喂，我昨天是自己走回房间睡觉的？”
“喊曹老师。”
柯曼念一双丹凤眼上挑，嘴角立即噙了抹坏笑：“曹……老师！”
故意将第一个字的音调改变，甚至拉了很长一个音。
下一秒，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喊：“曹老师，您脸红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曹宁侑轻轻放下筷子，云淡风轻开口：“扣除零花钱五千！”
柯曼念瞬间炸毛，一拍桌子：“凭什么！”
他没说话，一个眼神扫过去，她顿觉脊背凉飕飕的，双臂的鸡皮疙瘩瞬间浮起。
不想说就别说，用不着这么看着她吧？
气氛凝固片刻，他才轻飘飘道：“前晚的约法三章，你做到了几条？”
蓦然间，仿佛一双无形之手伸过来，不遗余力挖开她像是尘封多年的记忆。
他答应助她考上Ｔ大的那晚，父母甚感欣慰，如同了却一桩夙愿般，拍拍屁股又开始过起空中飞人的日子。
而她，自从家里多了个人，处处不自在。
给她做饭的佣人又因事请假，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甚是尴尬。
晚上八点，又赢了一场游戏的她扔下鼠标，捂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拿过大哥大准备订外卖。
刚点进手机通讯录，飘香的饭菜缕缕窜入鼻翼，勾起她的味蕾。
猛咽了几下口水，循着美味而去。
雪白的餐桌上，香气缭绕的汤面像天神般降临，解救她濒临饿顿的胃。
她左顾右盼一番，得下一个结论：没人！
蹑手蹑脚跑过去，呼哧呼哧吃了两口。
“好吃吗？”
她咬着面条猛点头，下一秒，动作一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连人带面回头，见他掏出随身配备的四角汗巾擦了擦。
片刻，自己的面前多了张白里透墨的Ａ４纸。
“什么？”
“看了自然知晓。”
暗自翻了个白眼，视线在落入最上方的四个大字时，脸像被锅底涂了一大圈，黑沉黑沉的。
——《约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