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怪的人
第一次应该是三天前他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陶乐的诊所,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链放到陶乐诊所里的桌子上。
而在那天之后,每一天他都要到诊所外面偷偷看陶乐一次,低落、振作、再低落,他能在陶乐的神情上看到二者的此消彼长,反反复复纠结不已。只是,他也只能隔着玻璃门偷看一小会儿而已。直到今天,情急之下用了这么奇怪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绍。回想起来,着实令他感觉丧气。
那天晚上,陶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还是能回想起白天那奇怪的男子的模样,渐渐进入睡眠状态,意识开始混沌,男子的模样渐渐与涂盼的样子难分彼此……到这,陶乐已经完全睡下,手里还是握着属于涂盼的手链,这些天以来,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入眠,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填补黑暗降临后内心中愈发明显的不安的空洞。
第二天,陶乐是被敲门声叫醒的,朦胧着睡眼去开了门,却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猛地睡意全无。
“徐萱静,你……”语言中枢短暂罢工的陶乐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没错,就是我。昨天恰好回爸妈家,晚上听我妈提起你的事,我就辗转了一晚上死活等到了天亮冲了过来。”徐萱静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并把还穿着睡衣的陶乐往屋里推,冬天的早上着实冷,眼前的人又是傻掉了一般。
“陶乐,你老实跟我交待,到底怎么回事?”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徐萱静开口,一如往常般豪爽而开门见山。
“就是分手了,”陶乐短暂沉默,想到什么一般不急不慢地补充,“我把他甩了。”
陶乐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激动的情绪似是消解了一半。
“可是为什么从阿姨那里听来的消息是对方甩了你?所以你该不是在骗我?”
“我这块恋爱绝缘体若是跟我妈说我把人家给甩了我妈还不得每天都数落我几个小时?所以……”陶乐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冲众人抱歉不已,自己说的谎话真的是越来越多说起来也越来越顺了……只是,若是对着徐萱静说自己被甩了,徐萱静一定会为自己打抱不平而找涂盼算账的,就算找不到涂盼,也会对着自己数落他帮自己解气。可是,那些责备是涂盼不应该背着的……
听了陶乐的解释,沙发上的人恍然大悟,“没什么,反正之前我也在担心你,这样反而更好。”
陶乐浅笑,算是给这个话题画上休止符。
“对了,上次在婚宴上,你应该遇到周辉昱了吧?”果然,徐萱静将话锋猛地一转,语气也顿时轻松了下来。
“嗯,恰巧坐在同一桌。”陶乐边说着,边把冲好的咖啡递给徐萱静。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憋得住不跟你摊牌。”徐萱静边说着边皱了皱眉,随即浅酌了下杯中的咖啡。
“摊牌?”
“我就知道,”徐萱静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你迟钝成那样,肯定不知道他一直暗恋你。”说出来的话让陶乐险些将口中的牛奶喷了出去。
“难道他不是一直喜欢你吗?在你的婚宴上我还觉得他的语气感慨又失落……”紧接着,陶乐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而且,在学生时代,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走得更近才是。”
这下,徐萱静根本就懒得再搭理她一般,翻了翻白眼没再作声。
陶乐记得,以往徐萱静都是底气足时,才会摆出一副“姐懒得跟你争”的高姿态。想到这,陶乐不得不正视她所说的话。只是,正视归正视,她们两个也只能争辩一下关于过往究竟谁掌握的才是事情的真相,除此之外,怕是没什么意义的。
当然,看了下时间之后开始大口地喝着咖啡的人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好了,来看你一趟我就放心了,我先回我妈家收拾好东西就得去赶飞机了,不跟你扯了。”
陶乐望着徐萱静抓起大衣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不是我说你,你可真能憋,到现在还没跟陶乐讲明白你的心思?”出了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徐萱静就边风风火火地走着边冲着电话吼,语气中充斥着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明显意味。
“哎呀,什么男朋友?你就那么怂,争取啊懂不懂。”似是要卖关子一下,随即徐萱静才轻笑了一下,“最新消息,陶乐已经跟他分手了,所以,这就叫机会。你再不把握姐姐我也帮不了你。”
说完后,挂断电话,徐萱静与一男子擦肩而过,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分手?”男子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过后露出似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考究的西装样式的黑色大衣、西装裤以及黑色皮鞋的搭配与昨天的休闲风大相径庭,只是,轻微泛着棕色的及耳短发、棱角分明倒也不至于产生凌厉之感的眉毛、纤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称得上大的双眼……正是安夜。
在现在踱来踱去的活动范围内,安夜可以清楚地看到诊所里的人。
用笔在纸上记着什么,因而扎成马尾的长发却因为低头而有一缕落了下去,低垂的眉眼感觉不到情绪波动,应该是平静吧,就跟她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一样。“真像个偷窥狂。”一番观察下来,安夜忍不住摇摇脑袋给自己的行为进行了界定。
“明明知道还敢这样?”身旁突然传来声线清冷的质问声。
“要你管?”安夜不经意地转头过去,冷不丁地少女的脸闯入眼前。学生模样,纤细,楚楚动人的标致脸蛋,纤薄的双唇却透露着冷冷的气质。带刺的蔷薇,是出自本能一般安夜对对方做出的判断。不过,对方抱着的白色泰迪,分明是……默默?
“你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吧?”对方对着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似是颇为自信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大清早的,又是分手又是男朋友的,真是无聊得没事做……”安夜在心里吐槽,脸上却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
“来了就进去啊,还是说你跟姐姐吵架了?”尽管抱着默默,白蔷薇还是努力地做出了抱臂的姿势以增强气势,接着说,“不用说,肯定是你的错。”说完,白了比自己高许多的男子一眼,径直走进了诊所。
“涂盼……”听了白蔷薇叽里呱啦地详细描述,这种念头如一道雷在脑海里劈开,陶乐边喃喃着边冲出诊所。
安夜还没有走出很远,感觉到身后有人似是冲着自己跑了过来,下意识地将脚步放慢了,没有多久,对方竭力屏住气喘吁吁的狼狈轻轻跟在了自己身后,背后传来的视线,就像是在观察着什么,猛地,自己的右手被抓住。
“太好了,你回来了。”身后的人这样说,微微颤抖的声音听起来难掩激动。却在安夜转过身与之对视的一瞬间不自觉地松开了紧紧握着他右手的双手。
宠物医生的白大褂甚至都没有时间换成冬日里的外套,陶乐就这样冲了出来,生怕错过什么。看到了,路前方的背影实在和涂盼太相像,甚至是走路的方式,看着彼此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陶乐狂跳的心简直要跳出了嗓子眼,努力屏气,才不至于在开口时声音颤抖到说话的内容难以分辨。只是,却在对方转过身来时,心灰意冷,对方的面孔,并不是涂盼。
尽管,觉得眼熟。
“昨天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叫安夜。”在对方开口的同时,陶乐才恍然想起对方是谁,面孔熟悉是因为直到她昨晚睡下时都能记起。
“对不起。”安夜看到对方匆忙地低头道歉,低头时马尾滑过脖颈而贴到了左脸。白大褂里面是白色毛衣、衬衣,这样的打扮在寒冬的室外着实会冷。交握的双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太多用力,手背已覆上红色。
安夜不经意间皱眉,摇摇头接着向路口的方向大步走了去。听到脚步声,陶乐抬头,看着对方背影的眼神很是困惑。转身,白蔷薇站在诊所门口,距离稍远,陶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姐姐,怎么了?”白蔷薇迎着陶乐跑来,到陶乐身旁时开口问。
“认错人了。”陶乐说完吐了吐舌头,轻轻一笑,眼睛里的低落却没有逃过蔷薇的双眼。
“这样啊,”而蔷薇体谅着她不知情的内容不想拆穿陶乐故作轻松的表情后的失落和难过,“不过他真的不是偷窥狂吗?”
陶乐摇头,“怎么会?要是那样的话还会告诉我他的名字吗?打照面的情况躲都躲不及吧。”
熹微的日光照耀着枯草覆盖的山头,老者向东而立,仙风道骨的感觉令人很难视而不见,山风吹拂着他的鹤发。听着背后传来大的脚步声,他才转身,看向来人,舒展的笑容使脸上更添了几道纹路。
“尹哲曾来这里问了一些问题。”对方对着他站定之后,老人开口。
“无非是那些问题,无关紧要又无济于事。”男子说完,刻意添上惋惜一般轻叹,惹得老者笑着摇头。
“暗夜,话不能这样说。”
“那松翁有何指教?”
“你比谁都担心无影执意不再回来吧。”
“松翁,您这话牵扯得太远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说它做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这中间不可能同涂盼、陶乐没有丁点关系。”
“就是知道又能如何?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办法再将自己封印到小鱼的体内,它的真气能有这丁点存留已属万幸,再来一次只会要了它的命。”
“你是无可奈何还是根本没有作出决定?小鱼与你哪会有什么区别,不管是沉睡的你清醒的涂盼还是清醒的你沉睡的涂盼,排除了客观的偶然的触发力量,不都是你在作用着吗?”
松翁的话似是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许久他都没有开口。最终,也只是冲松翁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蔷薇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瞥到电子腕表上的时间,大呼不妙,再不走第一堂课就要开始了,这才匆忙跟陶乐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