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聘妃
沈姜然只觉喉间堵着什么,一时说不上话。昨日她才当众拒绝了纳兰锦澈的好意,原以为他会收手,没想到连琳皇贵妃也牵扯上了。
琳皇贵妃自入宫以来便盛宠不倦,不过短短十年已从才人擢升为贵妃,诞下纳兰锦澈之后,更拔擢为皇贵妃。皇贵妃位同副后,一般皇后尚在不会轻易册立,由此可见皇帝对她的宠爱之深。
若只有一个纳兰锦澈,沈姜然不想嫁倒还好办,偏偏皇贵妃插手进来,如此一来,个中牵连甚广,已不是她一人能权衡左右的事了。
她竟不知纳兰锦澈何时对自己动了心思,重生以来,处处小心,也并没有与他接触过,昨日他出现在及笄大礼上,沈姜然已然意外不已,未曾想,今日之事才更叫人震惊。
“傻丫头怎么不说话,不会是高兴疯了吧?”老太太见她愣怔,伸手在她眼前一晃,笑容满面:“咱们沈家,总算也有个皇亲贵胄做女婿了,你给沈家长脸。”
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沈伊人,又对沈姜然道:“沈家三个女儿,黛容父母在世时,已定了婚约在身,虽不是皇亲贵胄,好歹父辈也是上三品的官儿,我也算放心。如今你被皇贵妃看中,日后前途无量,可是伊人还没个着落,你做姐姐的,可千万记住,往后要替你妹妹留意一二,也给她找户好人家。”
沈姜然心中冷笑,她这还没出嫁呢,老太太就忙着让她替沈伊人留意,合着她嫁到王府,就是为了替沈伊人牵线搭桥,钓金龟婿的吗?
“祖母说的姜然都记住了,”沈姜然微微一笑,眼底神色却有几分疏离冷漠:“伊人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为她多多留意,她嫁得好,沈家门面儿上也有光不是。”
回过头,淡淡地瞥一眼沈伊人,她正气鼓鼓地坐在一旁,回见沈姜然,脸上倒勉强有了笑容,直到老太太转脸唤她,她才立刻换上一副温柔听话的神色。
“伊人,你可要多谢你二姐,日后多与她相处来往。”
“祖母,伊人知道了。”
她低头浅笑,将所有不开心全都按捺在心头,当着老太太的面,不论她心中多么不悦,都一定要扮作乖巧懂事的样子,因为这个家里,母亲倚仗着她,而她所能倚仗的,便只有老太太一个。
此时日头渐高,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钱姨娘借故离开,沈姜然被老太太按在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约莫一二个时辰,才放众人离开。
出了院门,沈林轩跟着沈姜然走出许远,直至沈姜然回头主动喊住他,他才开口说话:“姐。”
他立于阳光之下,容色清俊之中更带几分英气,轮廓刚毅分明,目光炯炯,睫毛翕动地频率极快,似乎有些紧张。
沈姜然见他腰间蹀躞挂着自己送他鱼肠宝剑,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欣喜,便主动向他走去,柔声应道:“我在。”
他抬起头,用那双与沈姜然如出一辙的流眄美目同她对视。
“你真要嫁给燕王么?”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可略带颤抖的尾音却暴露出他紧张而担忧的心情。
沈姜然淡淡道:“不晓得,若他非要娶我,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断然无法扭转乾坤。”又微微一笑:“你这样关心我,不想我嫁人么?”
沈林轩别过脸:“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嫁不嫁人,与我没什么干系。”说罢,转头便走。
沈姜然心中甚至欢喜,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弟弟,有时候确实令人好笑。不过他今日肯叫住自己说这些,想来心中与自己也没那么生分了吧?
回到院子里,钱氏忽然派人来将清玉叫去领月例银子,清玉眉头一皱,抱怨了两句:“不是还有两日,怎么这个月这样早?”
沈姜然虽然也觉得奇怪,但还是让她跟着去了,自己则准备回房。正要推门进去,忽见今早夹在门缝中的那条手绢不见了,不由心生疑惑。
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
她甚至担忧,打算赶紧进门瞧瞧状况,可转念一想,忽又产生了别的想法,便折身去外院叫来几个下人,先让一个小丫鬟进门。
哪知道小丫鬟刚进门没多久,便忽然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紧接着屋内便传来杂乱的响声,沈姜然心道不好,立刻让几个下人冲进门去。
众人破门而入,只见一个衣衫不整地男人正将小丫鬟压在身下,一手已扯烂她的裙摆,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幸好几个下人上前将那男人钳制住。
沈姜然拿起披在屏风上风衣披在小丫鬟的身上,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了,放心吧。”
这时,清玉也回到院中,见次情景,吓得大叫一声,连忙跑到沈姜然身边,面色十分焦急:“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你放心,我没事,”沈姜然安抚她:“你不是去拿月例银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玉叹一口气:“快别提了,走到半道上,钱姨娘才派人来说是记错了日子,叫我回来,没成想我一回来就看到这些事。”
她瞪一眼那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小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可一定不能放过他,”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对沈姜然道:“小姐,我瞧这男人怎么有点儿眼熟。”
沈姜然点一点头,也认出他来了,因看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你拿身衣裳给春儿换了,咱们带她和这男人去钱姨娘那儿走一趟。”
清玉应了声儿,找来身衣裳给她换了,扶着她跟在沈姜然的身后,一行人兴师动众地往钱姨娘的房里去了。
这时候钱姨娘正与沈伊人在闲聊,两人有说有笑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沈姜然绑着一个男人前来,钱姨娘的手微微一颤,将调羹摔在了地上。
沈伊人不明所以,只是见母亲这样紧张,不由得有些疑惑,轻轻按住母亲的手道:“姨娘,她不过是给皇贵妃看中罢了,能否嫁的过去还没成定数,你何必这样害怕。”
第十章 兴师问罪
钱氏故作镇定地看了沈伊人一眼,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身侧的下人道:“把这些都收拾了,去请二小姐进来。”
下人应了声,很快将沈姜然请了进来。沈伊人抿了口茶,站了起来,看向沈姜然,依旧是以往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心翼翼问:“姜然姐姐来这里做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把我都吓着了。”
沈姜然觑她一眼,却没理会她,只是向钱氏走去:“钱姨娘,今日我房里进了个贼,我瞧着脸熟,不知姨娘认不认得他?”
钱姨娘的脸色已有些变化,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光天化日的,哪儿来的贼,再说了,既然是贼我怎么会认识呢。”
沈姜然冷笑:“可这个贼是赫连家的远方亲戚,我记得前几年,我跟你回娘家,还打面儿见过一回呢。”
钱姨娘大是一怔,后背直冒冷汗,眼珠子左右瞧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她都不用承认,沈姜然便知道是她所为。
“二小姐说什么话呢,我们赫连家的子孙怎么会做这些事情,怕是事情过去太久,二小姐认错人了吧。”钱姨娘笑着打趣:“况且人有相似,指不定是这贼人与我那远方亲戚长得太过相似,才叫二小姐误会了。”
沈姜然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让人将那男人拖上前去,余光在他身上一瞥:“我离开之前留了心眼,在门上做了记号,等回去之后那记号却没了,这说明,这个贼人是在我去向祖母请安的时间里躲进我房里的,而这段时间,恰好钱姨娘有事离开,不知是往哪里去了?”
钱姨娘许是心虚,眼神忽闪个不停,沈伊人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看清那男子长相,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便连忙替母亲解释。
“姜然姐姐错怪姨娘了,姨娘离开也是为了操劳府中事宜,毕竟姨娘主持公中,事无巨细,不像我与姐姐这样安乐,可以陪在祖母身边绕膝行乐。”她顿一顿,又道:“不知姜然姐姐房中留了什么贵重物什,才惹得姐姐这样生气,要这样兴师动众前来向姨娘问罪?”
她说这些话时始终低着头,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无形之中给沈姜然增添了压力,仿佛沈姜然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欺负她一般。
沈姜然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把戏,因而也不去与她纠缠,只抓着钱姨娘不放。
“钱姨娘,你当真不认得这贼人?你可知他埋伏在我房中所为何事?”沈姜然嘴角含了一抹冷笑,未等钱姨娘开口,已道:“这贼人躲在我闺房之中,意图轻薄于我,若非我留了心眼,先叫春儿进门,只怕今日受辱的就是我了。”
沈伊人怔了一下,猛地扭头去看钱姨娘,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很快收敛神色,心中的感情更由震惊转化为可惜。
可惜这人没有得逞,若是他真的毁了沈姜然的清白,哪会有这样多事。往后,沈姜然便也再抢不了她的风头了,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除了死,还能做什么?
“姜然姐姐,既然你心中怀疑这贼人是姨娘派去的,那何必叫他与姨娘对峙,空口无凭,又怎能叫人信服?”
说着,又问那男人:“你说,是谁派你偷偷潜入我姐姐的闺房?”
那男人低着头,冷冷一哼:“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听说沈家二小姐貌若天仙,所以心生歹念,想要一亲香泽……”
清玉一听,气得不行,趋前一步在那男人背上踢了一脚,气鼓鼓地瞪着沈伊人:“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若这府中无人接应,你又怎么能够进的来,难道你长了翅膀飞进来,还是你以为沈府是想进就进的地方?”
沈姜然只坐在一旁,丝毫不管着清玉,任凭她扬起下巴瞪着沈伊人:“三小姐,你说我家小姐空口无凭,可这件事情那么多双眼睛见着,还不算是证据吗?钱姨娘既然否认这贼人是赫连家的远方亲戚,不妨就告诉老夫人,让她裁定是否找人去赫连家问话。”
两人具是一怔,没料到沈姜然这次居然放纵清玉对她们指手画脚,心中敢怒却不敢言,沈伊人咬住下唇,冷笑着对沈姜然道:“姐姐就是这样教奴婢的吗?竟敢对着我们指手画脚,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们也是主子……”
“钱姨娘只是陪房,清玉是我房里的大丫头,轮地位,清玉是要高她一等,冒犯妹妹,便着实是清玉的不对了,毕竟妹妹现如今已是三房嫡长女,与钱姨娘这些下人,不是一块儿的,”沈姜然站了起来:“三婶这会子该回来用膳了,妹妹还不去陪她,叫祖母知道,又该说钱姨娘管教不周了。”
钱姨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咬着下唇不敢出声,心中对沈姜然却已经恨到了极点。儿子女儿都养在温氏那里,已是她心中最痛,偏偏沈姜然却还要在她面前提起。
沈伊人险些按捺不住,钱姨娘死死抓住她:“回去吧。”她也知道自己在府中的处境,老夫人若非看在沈伊人的面子上,又岂会将她放在眼里。
便想着,先将女儿劝走,自己再解决这麻烦事儿,反正这位远房侄子是断然不会供出自己的,任凭沈姜然如何咄咄逼人,她也绝对不可能因此扳倒自己。
沈姜然觑她面上神色,顿时了然,另有一计上心来,笑着对这母女二人道:“三婶要回来了,不好叫她看到这些脏东西,”她抬了抬手,纤细的手腕从众人眼前晃过:“这贼人既说此事与钱姨娘无关,是他一人所为,那么我也不做深究,打个半死丢出府去便是,我今日这一趟,权当是来看望钱姨娘与妹妹了。”
说罢,便转过身去,语气浅淡:“我如今是皇贵妃娘娘看中的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整个沈府都担当不起。钱姨娘打理府中大小事务,我的安危,便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