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在就好
沈黛容低头不语，沈姜然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却毫无表情。
老太太气完了，方又举起绢子，摸了摸眼角，有无泪水沈姜然并不知道，但看她的动作，倒真是十分伤心。
“黛容，你是家里的长女，理应为沈家扛起一份责任，不论你心里到底想的是谁，爱的是谁，你都不能任性妄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轻易便可以取消的，况且你爹娘早已不再人世，你未尽半天孝道，更加不能忤逆他们给你结下的姻缘。”
这一番话，句句在理，字字含情，若非沈姜然早已看清老太太的真面目，只怕此刻心中亦是动容不已。
老太太心思深，计谋也深，其实谁在当中捣鬼，她门儿清。但她偏要咬住沈黛容不放：“黛容，我的好孙女，我也曾少女怀春过，哪个姑娘年少时，心中不曾装过什么人？可你装便装了，决计不能显露在人前呀！”
她连哄带骗，竟下了座，去握沈黛容的手：“好孩子，你告诉祖母，你心中所念到底是什么人，祖母替你了断这份孽情。”
沈黛容大惊，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孙儿已经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会胡思乱想，就请祖母放过我，也放过他吧。”
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只听“咚咚”几声，再抬头，额上已是一片红肿。
老太太总算于心不忍，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罢了罢了，黛容和姜然你们回去之后一人抄十遍《朱子家训》，限时三日，给我好好静静心，学学什么叫守分安命。”
又对其他几人道：“今日之事，若是谁敢泄露半句出去，我定要你们好看！”
众人连连称是，沈姜然起身谒了谒礼，便退了出去。
沈黛容同行，脚步却略慢于她，她只觉一道锋利如刀锋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直如芒刺在背，令人坐立不安。
想来她是误会了。
沈姜然看了眼身旁的一群人，决定日后再找个机会向她解释。
“清玉，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当着沈姜然的面，沈黛容主动走到清玉面前。
清玉小心翼翼，不敢与她对视，只小意用目光求助于沈姜然。
“我绝不会对你怎么样。”她保证。
见状，沈姜然只好点了点头，袖子下的手轻轻握住清玉，清玉这才放心了些，跟着沈黛容向前走了几步。
沈姜然见清玉的神色在短时间之内变化极大极快，很是诧异，想知道两人聊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清玉便回到沈姜然的跟前，沈姜然道：“你们俩说什么了？”
清玉摇了摇头，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沈姜然无奈，也只好先回房去。
接下来的日子，清玉一如往常伺候沈姜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沈姜然却能感觉到她的不同，只是每次想找机会向她解释，她却总是躲着自己。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了暴雨，落叶合着雨声漱漱而下，吵得人不得安眠。冷风从窗口阵阵袭来，沈姜然冷得醒了过来，正要唤清玉进来，忽闻窗外一声巨响，她惊得颤了一下身子。
“小姐！”
清玉也在此时冲了进来，连忙冲向床前，挑起帷幔关切地对沈姜然道：“小姐没事吧？”
沈姜然一直都怕打雷，因为母亲去世的时候，正是这样的雷雨天，一道惊雷划过，母亲便在怀中断了气，她那时年岁尚小，骤然失了母亲，害怕反而多过难过。
“清玉，”沈姜然缓了缓神，抬眼看到她，不由松了口气：“我正想叫你。”
“小姐别怕，清玉会陪着你。”
沈姜然温柔的笑了笑，握住了清玉的手：“你在就好。”
前世经历了那么多，沈姜然对打雷已然没有那么恐惧了，但这个魔障并未完全清除，所以她还是会有些微的害怕。
清玉见沈姜然的神色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恐惧，反而皱起了眉头，将手从沈姜然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她的动作虽不是很刻意，但沈姜然还是感受到她的疏离，便觑她，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似乎有些怀疑，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陌生。
“清玉？”
沈姜然有些摸不清她的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清玉摇着头，站起身退后了两步。
一阵急风吹入，将烛台上的蜡烛吹灭了两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清玉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沈姜然，配合着窗外的急风骤雨，她的模样竟令人心生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姜然小姐吗？”
她果然，是对沈姜然产生了怀疑。
自沈姜然重生以来，做出了太多令人不敢置信的行为，这些都是重生以前的沈姜然永远都不会做的。
“我自然是。”
沈姜然沉默片刻，定了定心神，只隔着一层帷幔对清玉道：“我是你的小姐，千真万确，我知你因何会这样对我，如今的我已然不是从前的我，你的怀疑我都明白。”
清玉依旧不敢上前，一双眼睛却穿过帷幔盯在她脸上，语气艰难：“我与小姐自幼长在一处，小姐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可自从小姐醒来脾气便全然变了样，奴婢实在不敢确定……”“我确实是沈姜然，这一点毋庸置疑，”沈姜然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变化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要知道，我若不变，便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你的小姐，也是这世上你唯一信得过的人。”
沈姜然的语气十分坚定，她相信清玉一定会相信自己。
清玉站在帐外，咬住下唇，定定地看着沈姜然，皱着眉头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
既然清玉还肯叫她“小姐”，说明清玉的心是偏向她的。
“你过来。”她向清玉招手。
清玉愣了愣，还是缓步走上前去，沈姜然看着她，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不论你是因为什么而怀疑我，我都向你保证，在沈家你只要信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