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将计就计
“奴婢想,大约是钱姨娘对小姐不甚重视,所以才将未去核的青梅酒送来给小姐。”
凭清玉的脑子便只能想到这一层,她从来不曾喝过这些酒,自然也就不知道各种关窍。
沈姜然也不怪她,只是冷笑:“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若是她真的不重视我,根本就不会送酒来,她给我送这两坛子青梅酒,外人看来是要讨好我,可实际上,是想要害我。”
清玉听着这话,大是一惊,定定地注视着青梅酒:“怎么会?这酒是钱姨娘亲手酿造,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她决计是脱不了干系的,她怎么敢这样大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害我,”沈姜然将青梅放回桌子上:“这酒中无毒,只不过青梅核却有少量毒素,这酒一时半会儿也喝不完,眼看便要入冬了,我养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冬日里晚膳必定要暖上一壶酒就饭,这些习惯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话到此便戛然而止,清玉到底不算蠢,如何听不出来。
因而更是细思极恐:“长此以往,积少成多,终会要了小姐的命,到时候她再买通大夫,便神不知鬼不觉了,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清玉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整个身子软了下去,瘫坐在圆凳上,吓得眼泪也出来了:“钱姨娘好毒的心思。”
这个法子不仅不宜察觉,即便察觉了,她也可以找借口脱身,若非沈姜然小心,她这一世只怕就要断送在此了。
过了片刻,沈姜然才缓缓凑近清玉,将她扶了起来。
清玉看她一眼,终究忍不住喃喃道:“我原来只以为钱姨娘只是贪小便宜,捧高踩低而已,即便害您也绝不会下狠手,为曾想她竟然……”
沈姜然与她对视一眼,却只轻轻摇头。
“人心难测,你总是将人想的这样善良。”
清玉收敛心情,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对沈姜然道:“那这件事情小姐打算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自然。”
沈姜然微微抬手,她这个人向来爱恨分明,原本想是要借皇贵妃的手收拾着母女俩,生得脏了自己的手,可如今看来,她势必要亲自出手了。
这个女人,有清净日子不过,反倒要来找事。枪打出头鸟,看来她也该是时候该杀鸡儆猴,拿她立立威了,否则这沈府众人迟早会接二连三的欺负到她头上来。
目光中泛起几分冷漠,轻轻地替清玉抹去眼角遗留着的泪痕。
“小姐,”清玉望了眼桌上的那坛酒:“那这酒是不是要丢了?是留在这里怪晦气的。”
沈姜然却没有说话,清玉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想必是动了心思,要对钱姨娘下手了,故而立刻提起这坛酒,兴许能帮得上忙。
可是想了想,顿一顿,又道:“不过,老夫人才刚刚为了您罚了钱姨娘,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知道钱姨娘又对您下手,只怕未必肯尽信。”
这些道理沈姜然又如何不知道,可事到如今,她再这样畏畏缩缩的,只会使自己更加被动。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手。
清玉见她面上神色,心知劝说无用,也只好放手任由她去做。
清玉很明白,沈姜然能将找自己在府中的地位逆转到今时今日这般,自然不会是个蠢人,所以,她绝对不会挖坑给自己跳。
沈姜然双手抱着酒坛子摇了摇,又往里面细瞧了两眼,对清玉道:“你将这梅子酒拿到厨房去,把里面的梅子取出来,再用些猪肉熬一锅汤。”
清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姜然的用意,不过还是照做,上前端起了酒坛子,但细细思量这话,顿时明白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酒坛子:“小姐,梅子与猪肉相克,同食会中毒,若是用量太大,严重些会致死的。”
她怕沈姜然不听劝,登时跪了下去:“小姐三思,莫为了区区一个钱氏,伤了自己的身体!”说罢,将酒坛子放在一旁,磕头如捣蒜。
沈姜然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摇一摇头,对此不以为意,只是安慰她:“放心吧,这计量我自己掂量着,绝不会出事的,况且即便真出事了,大夫自然会救治,我只食用少些,到时用些浆水便可治愈,这点子把握我还是有点,你也不消再劝。”
说着,摸了摸她的面颊:“去办吧。”
清玉还是不放心:“小姐,即便真让你得逞了,你只伤敌少许,何苦自损八百。”
“我自有我的缘由,”沈姜然将目光放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落叶残花:“况且你怎知自损八百不可伤敌一千呢?”
她面上的笑容十分得意,仿佛对这件事情胜券在握,清玉不知她心中究竟有何伎俩,但见她这副坚定而自信的模样,心中的担忧却放下了许多。
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做得不偿失的事。
似乎是感觉到清玉审视着自己,沈姜然收回目光,侧过身去对她笑了笑:“你瞧我做什么?”
清玉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和从前真是一点儿不同了。”
“哦?”沈姜然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人生时是一个模样,死时又是一个模样,是人都不可能从一而终,这世间的欲望太凶猛太吸引,哪能一辈子故步自封,这不是找死么?”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清玉却摇了摇头,心中颇为伤感。
到了晚膳时分,清玉依照沈姜然的意思用酒中的梅子做了肉汤,沈姜然只喝了小半碗,等到了晚上,腹痛难忍,她却拖着不肯叫大夫。
一直到清玉派人打听来消息,老夫人刚从沈黛容房里离开,算着差不多时候,她该往慈宁堂去了,沈姜然才让清玉出门与她“偶遇”。
清玉如何机灵,怎会不知沈姜然的用意,怕错开了老夫人,也不顾沈姜然腹痛难忍,跑去躲在假山后面等着,眼看轿撵临近,闭着眼睛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