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剧烈颤抖
此时此刻我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我心里默念着“不要过来”，脑子里努力编造合适的理由打算蒙混过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夫人和管家越走越近，我甚至都听见她把手搭在门把上的轻微声响。
“我一会儿再来吧。”突然，门外的陈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在房间里面着实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陈夫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可听着声音他们的确是走远了。我透过微微开着的门缝儿朝外又检查了一遍，这才蹑手蹑脚地出去。快速离开陈夫人的房间。
等到了别墅外面我才觉得刚才憋在心里的那股阴森气散了不少。
陈家人在养小鬼，陈夫人靠它来维持自己的青春容貌，而陈老爷用小鬼来使自己在贸易中畅通无阻，这个秘密就是整个陈家人都知道，但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总所周知的秘密”。
与此同时，晴雪这边也不见得乐观，她面色阴沉地披上仆人递来的狐狸毛披风，整了整才新烫的卷发，提上挎包在她父亲的搀扶下坐上等待已久的黄包车。在她父亲也想上车的时候淡淡地瞥了眼，晴雪父亲便悻悻退下，跟在旁边跑。
“就知道给我多事儿，您还嫌我的事儿不多吗。”晴雪拿捏着强调，字正腔圆地埋怨着旁边跑得气喘吁吁的父亲，她父亲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声说自己的不是。
约莫坐了有一个小时他们才到了梨园，这时戏场里外已经没多少人了，几个人模狗样的地痞流氓在门口横坐着不肯离开，边磕着瓜子儿边破口大骂道：“这当家的怎么还没把坤旦晴雪带来啊，莫不是晴小姐还在陈老爷床。上赖着，不肯给我们这些伙儿唱一出《西厢记》？”
晴雪远远地就听到这些人侮辱自己，气的立马就想打道回府，还是她父亲好说歹说地把她安抚着，吆喝拉黄包车的从梨园后门进了。
而我这边在给那小鬼滴血后有些头晕，只想回去排房躺着休息片刻。还好排房没有苛刻下人的温饱，伙食和火炕照常供应。我躺上床后感觉暖和极了，不一会儿就睡着，竟还做起梦来。
我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地游离到那垂花门前，井还是那口莲花井，可上面沾满了“铜锈”，仔细端详，竟是点点的血迹！
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指甲在玻璃上抓挠般刺耳，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型了，全身皮肤被剥掉，暴露在空气里的是不断冒着鲜血的嫩肉；头部只剩寥寥几根头发，看起来其余头发都是被连根拔起的；她的一双眼睛被挖出来，眼皮被剪掉，眼眶甚至还被火燎过一遍，直接能看见两个血窟窿。
她想开嘴，里面的舌头也没有了，难以相信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饶是我都不忍细看。
“咯咯咯～”声音不是从她的声带发出，她一笑，我感觉整个空间都是她的声音。不过看起来她没有要攻击我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搔首弄姿”。
“老爷，妾再为您唱一曲儿罢～”说完，她竟咿咿呀呀唱起戏来，声音哀婉绵长，如果她不是这么一个吓人的样子，那我肯定会坐下来欣赏。她的脚曾裹过，踩着双绣花小鞋在地上旋转，左摇右摆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身上的血不断滴在地上。
我没有吭声，时刻保持着戒备状态。那女人没听见声音，歪着头问道：“老爷，妾唱得不好吗，这戏您曾经可是极爱听的。”
她的动作极其不协调，仔细一看，就连肢体都是被切开了再缝回去的！！
“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我略一沉思，还是开口问道。
那女人听见我的声音后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圈，用戏腔回答道：“小女子年方二八，被陈大官人带回家。”
“夫家奴家，游园赏花，白日你我成双对，夜里共饮相思茶，哎呀呀，快活儿呀！”她把脸一捂，作害羞状。我迷迷糊糊地想到一个熟悉的人。
她唱着唱着突然停下来，浑身剧烈颤抖，从嘴里也带出大量鲜血，愤恨地说道：“那些女人，见不得我与老爷相爱，便施计害我。”
我见她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竟有一股火气往心上涌，忍着不发作再次问道：“你是谁？谁害你了？”
她充耳不闻，继续在原地笑着打着转，被缝上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我几乎能看见那些被染得暗红的粗线在慢慢从肢体连接处脱落，先是在她舞动着的手臂，“啪”地掉在地上。
那截血红的手臂掉落后竟还在跟着这女人的动作摆弄出各种手势，我看得心惊，但那股子火气直往脑袋上冲！我张口吼道：“你是谁？！谁害你了！！”
那女人笑的更加厉害了，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她的其余肢体也跟着身体的剧烈颤抖掉在地上，最后脑袋也掉在地上骨碌碌乱转。
我看见后整个人都脱离了理智的控制，毫无意识地大喊：“是谁？是谁？！！”
最后视野一片通红，耳朵嗡嗡作响！
“风铃！！”
耳边传来尖锐的吼叫，不知道是那女人发出的，还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汗！一抹全是冷腻腻的冷汗，刚才的梦境还历历在目，我几乎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是梦！
还好房间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不然别人绝对会以为我被厉鬼附了身。
外面天色还亮，说明我睡下才没多久，我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睡意全无。
在别人的精神世界里做噩梦这还是头回，我认为自己的心境一般都很稳定，从未像今天这样失常过。可能是陈冠华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我驾不住庞大的信息量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心情却也没有再平复下来。
“秦宇！三少爷找你。”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估摸着现在陈冠华也该醒了。我整理好后和管家说了好，就又往别墅走去。
天色渐暗，园林别墅在昏暗的光线里勾勒出些许诡异的色彩，我裹紧脖子上的围巾往里走去。白天的事还好没有被陈夫人发现，不过心里还是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我走上二楼不敢再看最里的那扇门，匆匆进了三少爷的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三少爷正坐在床。上担忧地看向窗外，见我来了就立马开口道：“秦哥哥！你见着晴姐姐了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详细解释，就简单说道：“晴雪被自己父亲叫回去了，说是有些事。”
他瘪瘪嘴，又追问道：“什么事恁的急？不吃过饭就走？”
这三少爷还真是不好糊弄！我心里暗自叹气，回道：“梨园出事了，来了批泼皮无赖非要点名晴雪上台唱戏。她没办法就去了。”
三少爷听完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说道：“什么？！要她唱戏？晴姐姐一个人怎么能行？不成不成，我要去找她！”
说完就大有要跳下来赶去的势头，我连忙起身给他按下，说道：“你一个小孩去了有什么用！躺好！”
之后他一直吵着要奔去梨园，我拗不过他，只好说道：“好了，小祖宗！我去替你看看她总好吧！”
他把嘴一瘪，还满脸不愿意地回道：“好吧，你可要帮我把晴姐姐看好了。”
这小大人的模样！把我气得不怒反笑，只好收拾收拾出门帮他去寻那晴雪。
冬天的晚上来得很早，这时大概才有个五六点，天空就快黑完了，我走出园林大门再回望别墅，整个笼罩在黑压压的乌云里，像栋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