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疮
被冰灼伤是什么感觉?
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明白了。
那真的不是人能受得了的痛苦。
就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手臂突然传来一阵不受我控制的震动,然后我眼睁睁看着白霜如同被掀起的皮肤一般,大块的掉落下去,接着露出其下的皮肤。
疼是第一个反应。
不同于刚才的那种针扎一样的感受,这时我只有一种手指被硬生生折断一样的钻心痛苦,那种想要控制却无法阻止的心态更是加剧了这意识。
然后是痒。
仿佛皮肤下面生出的无数的虫子,不断在我血肉脂肪之间游走移动,那种切肤之痒不但叫人心中揪扯,更因为难以抑制而让我不由自主的歪着嘴,身子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看见我的手臂上蔓延出大块的红斑,然后那红色越来越暗,渐渐变作肿块和水泡,我很是惊恐的看着那些东西在我手上不断生出,不断变色,最终化为覆盖了整个手臂的黑色溃烂黑疮。
我这是怎么了!
我吓得脑子有些迷糊,看着自己的手臂如此诡异的变化,让我有些精神崩溃。
这时候我下意识的一动手臂,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我顾不得查看手臂,立刻回头望向佳琳,这番变化让我对她不断蛊惑我靠近骨头架子的居心变得无比怀疑!
“佳琳!是不是你!”我嘴里说的没头没脑的话,没有迟疑片刻,将头转过去望向她。
可刚才还好端端坐在我身后的佳琳,此刻哪还有个影子!
老槐树的枝叶随着不是吹过的夜风淅淅沥沥的摆动着,那原本佳琳侧坐的地方,空无一人。
恐惧立刻就蔓延而出。
联想到佳琳这一反常态的胆子和莫名其妙的动作,脑子里有个念头怎么也压抑不住,生了出来。
佳琳——刚才那个佳琳究竟是不是她?
没错,我总算反应过来,想着佳琳那种种跟以往迥然不同的反应,想着她那急不可耐的催促,疑惑不断放大。
是了,那平时连蟑螂都害怕的佳琳,那个被扯掉舌头后看到木偶就精神崩溃的佳琳,怎么会像刚才那样,什么都不畏惧,只是一个劲的催促我靠近这骨头架子!
她根本不是她自己!
可是......那她到底又是谁?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敢再细想下去,回头看着我的手臂。
那上面的黑疮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断在爬动,不时挤压得疮口一阵鼓起,又瘪落下去。
我该怎么办?
我有些慌了,那皮肤下面肯定是有东西!
我急急忙忙的把手缩回来,慌乱的撑着树枝往后面退去,那骨头架子旁的虫子也没有阻拦,任凭我把手收了回来。
我跨坐在树枝之上,用右手扶助有些无力的左手,抬眼四下看了看。
那树下还是密密麻麻一片漆黑的虫子,虽然惧光的不敢靠近,却也耐着性子不肯离去。
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想要看看几点了,因为心里太过紧张,试了几次,才解开了屏保。
三点三十分。
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天亮。
可我怕是等不了这两个小时了。
我心里弥漫出悲哀,苦涩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黑疮不断炸裂,迸涌出一股股黄褐色的带着恶臭的浓水。
那皮肤下不断移动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仿佛无数小虫子一样,整只手的皮肤随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的动作,而不断隆起又塌下去。
我没来由的想起一副画面:我整个人如同死后被水浸泡得发胀了不知道多少倍,面目全非的看着自己,身体鼓涨得几乎撑破,然后打着摆子抖动一阵,猛的炸裂开来,随后无数的虫子从我身体里飞出——跟那些追赶我的一模一样。
脑子里胡乱生着念头,都是我死去后的渗人模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想就这样从树枝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突然有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
天亮了?虫子散了?
我心中一喜,连忙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去。
这一看让我惊喜交加。
惊的是天并没有亮,但那些虫子来的方向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亮起一阵火光,然后与我点燃他们一般无二,如同浪涌般铺天盖地而来,将这些虫子连成片的点燃。那响动就是这些虫子为了躲避火光而四下顺着植物攀爬而造成的。
而喜的自然是自己得救,虽然我心里并不清楚到底是谁点燃了这些虫子,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虽然我的手臂瘙痒和疼痛比之刚才,更加剧烈了。
......
约莫过了有数分钟,火焰渐渐熄灭,我看着愈渐黯淡下去的四周,突然发现面前的杂草后有些异动。
还没等我看清,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我借着骨头架子发出的微光,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黝黑的皮肤,没扣上扣子的马褂,撩到膝盖的蓝色腈纶裤子,还有脚下那双解放鞋。
解放鞋?
我心里一惊,拔高目光朝那人脸上看去,还没等我看得分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龙!你怎么在这!”
这带着急切和关怀的语调让我心中一暖,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张大伯!”
原来来人竟然是我的张大伯!
这简直是今天晚上我听到的最让我惊喜非常的消息!
总算是有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张大伯那老实巴交的农民打扮和一脸疲惫的神色之时,心里就莫名的安定下来。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对张大伯有着这莫名其妙的信心。
或许是因为,我本能的相信救了我一次的他吧?
“你不是回去了吗!”张大伯几步并作一步,很快拨开杂草走到树下,看了我一眼,伸手朝我指了指:“快下来,你怎么到那地方上去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的点点头,紧接着一手扶着树枝,双腿夹着树干滑下来。
张大伯立刻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连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被虫子咬到?”
我苦涩的朝张大伯勉强一笑,把一直缩在身后的左手抬到他眼前:“这算不算被咬了。”
张大伯看着我可怖诡异的左手眼皮一跳,忍不住惊呼一声:“阴虫噬体?你碰那骨头架子了?”
他竟然不顾我左手上横流的脓液和恶心的疮口,一把抓到他眼前,仔细的盯着我的手臂一阵打量,差不多看了半分钟,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张大伯突然长呼出一口气,叹了一声:“呼,还好,还好......还有得救。”
他看了我一眼,一脸想要询问的样子,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就走:“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把你这手给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