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搏命
张大伯拉着我从杂草从中朝前走着，我跟着他不断拨开生着倒钩的荆棘，脚下有些发软，整个人眼神也有些迷茫起来。
这种感觉就跟平日里熬夜赶了个文案，结果又连着上班没有休息时的样子一模一样，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能分辨个大概，却仿佛海市蜃楼一样，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怎么也看不清楚。
张大伯见我越走得越来越慢，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于是干脆将我放到背上背了起来，他脚下不停，提着速度快步往前面走去。
估摸走了有半个小时，我迷迷糊糊之间看到张大伯背着我进了一个山洞，然后又行进了一阵子，将我放到一块石头上，靠坐在洞壁边上。
接着张大伯走到一旁摸索了一会儿，点燃了一盏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油灯。
昏暗的洞穴里，油灯豆大的微光让我的眼神些微的聚了聚。
我强撑着快要坚持不住合拢的眼皮，看了看四周。
这洞穴应该是人工挖凿出来的，刀劈斧削的痕迹历历在目，那正对着我的洞底边上还放着一张石桌和半人高的柜子，旁边一张床/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
张大伯在床/上翻找一阵，抽出一块半人宽的碎布，然后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几个罐子。
他走到我身前坐下，把布条铺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拨开罐子盖，从一个乌黑油亮的罐子里抓出一把药来。
我看见他把那如同烂泥一样的药粉仔细均匀的摸到布上，然后抖了抖，一把抓过我的手，用那布条把我整个右手臂包裹起来。
“忍住，会很疼。”张大伯看着我的眼睛，面色沉重的低声说道。
“再怎么疼，也不会比我刚才受到的痛苦更强的。”我勉强咧嘴对张大伯笑笑。
话音未落，一阵如同火烧的撩热从我手臂之上传来。
虽然没有刚才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来得猛烈，但仍旧让我本已虚弱不堪的身体更加软了一分。
那感觉倒不是忍受不了的痛苦，最要命的是这药膏一沾到手上，那皮肤下面的东西仿佛受到生命威胁，不要命般发狂的不停往我肩膀上窜，我清楚的感觉到有无数东西从肩膀的骨头爬下，不断游动到胸腔里面。
“这是阳绝草。”张大伯看了看我的脸色，手搭上我的肩膀，感受着虫子的移动：“阴虫受不了这阳气，就会往你胸口跑，等到聚拢得差不多了，我再用火把它们逼出来。”
我感觉胸腔里越来越沉重，仿佛无数细密的沙砾被倾倒进去，整个人连直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张大伯，阴虫是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处理这东西的办法？”我喘着粗气，心里的疑惑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东西跟那拔人舌头的木偶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我不告诉你，小龙。”张大伯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都是祖辈造的孽，你不知道的好。”
“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么。张大伯？”我有些激动，说话的腔调有些走音：“我刚才，就在那树上，还被那骨头架子里面窜出来的木偶在这只手上咬了一口！”
“你说什么！”张大伯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我：“骨头里面又出来一只木偶？还咬了你？你怎么不早说！”
又？我没听错？张大伯说了又？
我有些愕然的看向他。
张大伯的脸沉黑一片，声音压得很低，他说着，一把扯开了我手上的布条，接着用手不断把上面的药膏一层层刮下来。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还没等我开口问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痒痒。
然后是耳朵、眼睛、鼻子、嘴巴。
这瘙痒异常剧烈，我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脸。
手碰到脸颊的时候，只感觉一阵黏糊糊的一片，我低头看了看掌心，全是黄褐色的粘稠脓液，没有血，也没有什么怪味。
“七窍阳绝......赤脉横流。”我看见面前的张大伯眼中闪过莫名的精光，脸色沉苦的望着我，惊声喝问：“小龙，你真的被咬了？”
“张大伯，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会骗你？”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到其他地方，不去注意那难以忍受的瘙痒，听到张大伯问我，我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期望现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张大伯。我，快要死了么？”
张大伯沉着脸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半晌，他突然张嘴说道：“把你遇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还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必须一字不漏！”
我见张大伯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有了打算，想了想，将我们乘车打算离开村子，接着大巴车翻下悬崖，一直到遇到张大伯的说有事情都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说道“佳琳”蛊惑我碰那骷髅架子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张大伯的眼光闪了闪。
直到我讲完，张大伯在油灯下的脸上逐渐弥漫出愁容。
“你碰到的那人，应该不是佳琳那孩子。”张大伯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佳琳了，在车里好端端的躺着，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不过除了她，你嘴里说的其他人我是没见到。”
张大伯看了有些惊讶的我一眼，低头想了想：“你看到的，应该是那老槐树上的骨头架子回魂了。”
“什么？回魂？”我愕然望着张大伯：“你是说，我看到是鬼？”
“是不是鬼我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张大伯看了看我的脸，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头雕的小牌子出来，然后他走到我跟前蹲下，看着我的眼睛说：“小龙，你信你张大伯不？”
“当然！”我连忙点点头，回答道：“您救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信您我信谁。”
这倒是实话，要是张大伯有害我的心思，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功夫，只需要上次在那坟地的时候不出手救我就行了。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回到家后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但我至少知道，张大伯对我是没有恶意的。
“好。”张大伯见我回答的果断，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他把那木牌拿着递到我眼前，说道：“这是老一辈从那骨头架子身上取下来的，一共两块。你爷爷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谁被那骨头架子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咬了，就把这木牌戴到脖子上，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小龙，你现在这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好好想想，愿不愿意放手一搏......就看你自己吧。”
“张大伯，不用想了。”我自从听到佳琳还活着，并且害我的也不是她的时候，心里对活下去的欲望就强烈了一分，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佳琳带到这诡异的地方，怎么也要将她送出去。
如果我死了，又有谁能帮我救她呢？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与其就这样等死，还不如拼一把。
人这种东西，在生死之间，大多还是舍不得一心求死的啊。
想到这，我对张大伯点点头：“动手吧，张大伯。”
“成。”张大伯没有多说，点点头，弯下腰将那木牌挂到我脖子上。
这时我突然想起张大伯说的这东西曾经有两块，想要开口问他另一块在哪的，可没等我开口，偶然见看到我面前的张大伯那脖子上有个东西一阵晃动。
那是......一块木牌。
跟他拿给我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