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误伤
“啊!不,不要啊!”我只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心都停止了跳动,彻骨的寒冷从脚腕迅速的蔓延上来,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那只手的力气奇大,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拉的一个趔趄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又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耳边传来爹压低的声音,“别叫!”
我的妈呀,原来是爹!我在他手里动了动,表示自己不会出声,爹这才松开我,拉着我蹲在供桌的后面。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就在蜡烛被熄灭的瞬间,所有人都蹲下身藏在了月光找不到的黑暗当中,就连三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有我傻呆呆的站在那里,所以才会以为灵堂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映在窗棱上的树影不断摇曳,变化成各种形状,一会儿看上去像是巨鸟,一会儿看上去又像有人探着脑袋向里面张望。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忽上忽下,比刚才的感觉还要糟糕。
就在这时,一阵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我激灵一下竖起耳朵,想要把外面的声音听的更清楚,可是脚步声却又消失了。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稍微变幻了一下姿势,想要让蹲的发麻的腿动一动,爹却猛的按住我,同时那个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看来那人也不确定灵堂里到底是什么状况,才会每走一步都停顿一下,走的十分小心。我忽然紧张起来,四下里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件趁手的家伙,等他闯进来的时候好好的教训他一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竟然摸到一根手腕粗细的竹竿。
这下心里有了底,我不顾爹的阻止,朝门的方向移动了过去。每挪动一寸,我都觉得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也就在好不容易到了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一抬头,一眼看到有一个大大的人头的影子映在门上,原来那人已经到门口了!
发现这一点的不只我一个,我分明听到三婶发出半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我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想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我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伸出手,就要把门推开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我迅速把所有人在我心里过了一遍,八叔是个外人,不应该来承担我们家的事;爹和娘年纪大了,一定不是那人的对手;三叔和三婶都胆小的要命,让他们出手,还不如杀了他们;路景风就更指望不上了,看来,也就只有我自己上了!
打定主意,我握紧手里的竹竿,屏息凝神缓缓的站了起来。外面的人似乎还在犹豫,探头探脑的迟迟不肯开门。我在心里说着,“快点儿啊,快点儿啊,快点儿开门啊,还犹豫什么!”这么一想,我不由自主的分了神,而那人似乎发现了这点,猛的一下推开了门!
“咣当”一声,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月光一下撒进来,把灵堂里的照的亮堂堂的。原本躲在暗处的人立刻无处遁形,三婶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我一咬牙挥着竹竿打了上去。
奇怪的是那人根本没有躲开,而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哼声,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就凭刚才拿手打灭蜡烛的绝技,这人就应该是个绝顶高手,怎么会让我一竹竿打昏过去呢?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他的策略,先假装昏倒把我引过去,然后一举拿下,再去收拾剩下的人。
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爹却忽然站了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了过来。我连忙喊道,“爹,别过来,危险呐!”我挥着手的想要拦住他,可是爹却推开我,扶起倒在门口的人,接着月光朝他的脸上看去,“哎呀”一声道,“快,快把蜡烛点上,被景同的打到的是安邦啊!”
不知是谁打着了火石,蜡烛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哪里是什么“山贼”,根本就是被我打的满脸鲜血的李安邦!“安邦,安邦,你,你没事儿吧?”我这个内疚啊,早知道是他我就不下那么狠的手了。八叔慌忙从供桌上的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按在他的伤口上,连声说,“快,快把他扶到屋里旁边去,再找些金创药来!”
娘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我帮着爹把李安邦扶到旁边的蒲团上,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叫着,“安邦,安邦,快醒醒!”接连拍了好几下,李安邦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头一句话就是,“路景同,我记住你了,哎呦!”我赶紧道歉,“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站在外面,可是说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李安邦去通知了三叔之后就直接回了家,他说,“我回去之后怎么都不放心,担心那人还会回来,所以就来看看了。没想到才进院门就见一条黑影嗖的一下从我脑袋顶上飞了过去,然后灵堂里的蜡烛就灭了。我吓的够呛,好不容易等没动静了,才敢过来看看。这知道你这小子不但不领情,还给了我一下!”
我连忙冲他拱手说,“对不住,对不住了!可是你看到的那条黑影,是朝什么方向去的?”李安邦说,“那我哪儿看的清啊,他动作极快,一闪就没了踪影,我猜刚才在背后袭击我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接连两次都是因为这个人受了伤,李安邦恨得咬牙切齿的说,“千万被让他犯在我的手里,不然有他好受的!”帮他清理了伤口,又上了止血药,大家才松了口气。大伯说,“看来我们不得不做些准备了,老三啊,景风和弟妹都累了,你先送他们回去吧!”
三叔看了三婶他们一眼,两个人受了惊吓又困又累,已经支持不住靠在墙角里昏昏欲睡了。八叔也说,“是啊,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是拦不住对方的,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再做打算。”爹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一眼就看见棺材上插着的匕首,匕首上还刺着一张纸条。
我连忙过去想要把它拔下来,可试了几试,竟然纹丝未动。爹立刻变了脸色,让我闪到一边,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撑在棺材上,咬牙发力,只听“嘭”的一声,匕首这才从棺材上取了出来,留下了一个有二指深的缺口。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全都惊呆了。爷爷的寿材是早年备下的,因为家中有棺材铺这个便利,用的是上好的硬松木。那人在外面将匕首掷进来,竟然能入木这么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这……”八叔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爹取下匕首上的纸条打开,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明日三更,乔宅!”什么,竟然要在鬼宅见山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这怎么可以,他说见面就见面,鬼才知道到底按的什么心!”
“鬼”字一出口,李安邦就“呸呸呸”的道,“路景同,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白天不说人,半夜不说,那什么,你不知道吗?”我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理直气壮的说,“怕什么,咱们在那边也有人!”八叔被我气的笑了出来,“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既然他们已经下了战书,那就是非去不可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到底让谁去吧!”
整整折腾了一夜,天边渐渐泛出了鱼肚白,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有了昨天在八叔家的事情,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爷爷去世的消息,天亮后纷纷前来祭拜。虽然已经累的腰酸背疼,可我们不得不仍旧跪在灵前,向来致哀的宾朋回礼。
好在还有八叔帮忙,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见有人来,三婶哭的更响了,以至于中午吃饭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我把做好的饭菜给爹娘送了过去,爹拿起馒头三口两口送下肚,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儿血色。他说,“景同啊,我和你大伯、三叔都商量过了,今晚就由我走上一趟。对方没有说明意图,我担心这一去会有凶险。如果天亮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赶快带着你娘,和你三叔他们出镇去。”
“不行,爹,要去也是我去!”我急的红了眼,“一来我年轻,要是真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吃亏,二来我对那个地方熟悉,实在不行还可以跑。”这话说的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爹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知道你孝顺,全都是为了爹好,可是路家总要有人把香火传承下去,你看景风那个样子……”
我下意识的看了路景风一眼,只见他端着一个大瓷盆,正“呼噜呼噜”的把菜扒拉进自己嘴里,那吃香简直难看极了。我说,“爹,那伙山贼已经杀了我们路家那么多人,为什么还不肯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