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5)
容与幽也并未拒绝,而上官孚懿得寸进尺,去捏容与幽的右手,嘴中道:“你看看你这右手,一条条痕迹像是霜花割过,再看看手中练剑弄下的茧子,如何不让我感到难受?虽说你手指纤长,却一根根如玉葱也耐不住刀剑雨雪的欺凌。你这儿有酒吗?”容与幽听了上官孚懿之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紫,幸好月光下行,涓涓冷光照在脸上,才察觉不到变化。道:“这儿略微有些薄酒,不知道殿主是不是赏光品一品?”上官孚懿道:“洞里边这么冷,不喝点酒,身子怎么御寒?”
容与幽进洞后,从温泉里变戏法般拿出了一坛酒,随手掷在石桌上,又拿来两个小碗,道:“小杯喝酒不尽兴,需要用大杯。”上官孚懿坐在石凳上,屁股凉飕飕,仍安稳坐着,一杯一杯同容与幽觥筹交错。上官孚懿道:“同你喝酒,怎么没有乐器弹奏一曲吗?”容与幽道:“有是有,不知道殿主耳朵里能否容得下粗俗陋鄙?”上官孚懿道:“你随意弹奏一曲,我为你谱词。”容与幽起身坐在古筝旁,“叮叮铮铮”两声,调音完毕,便开始弹奏。上官孚懿在旁,谱词道:“芙蓉苑里秋容未到,霜花似剪。佳人促坐酒杯深,绣帘不卷风随香。玉纤慵整银筝雁,蝶恋花时鸳鸯暖,金风无索任东西,醉脸却有春红留。”
一曲弹完,酒入愁肠,如痴如醉,上官孚懿道:“来,喝酒,喝完酒再弹一曲。”容与幽劝道:“这酒可别多喝,喝多了不止会醉,人心会乱。”上官孚懿道:“人心会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乱了又如何,不乱又如何?”上官孚懿一饮而尽,容与幽继续弹道:“苍苍茫茫山水色,男孤女孤醉如春。回首恋幽兰,迹去心留。歌尘萧散梦云里。唯有樽前曾见月,相伴人愁。”容与幽已经听到了上官孚懿对她的暗示,趁着酒劲,她忘却了上官孚懿便是金蛇殿的殿主,忘记了她是珞珈派左司公。
容与幽起身扑倒在上官孚懿的怀里,脸蛋蹭着上官孚懿的髭须,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不想你是谁,我只想今夜同你一起。”女人总是天生敏感,自己内心的孤独装不在心间,倘若没有一个男人去陪她,让她独登高楼,望尽天涯路,胸中憋满了愁索,绝对会抑郁。容与幽虽然是珞珈派左司公,地位也仅次于禅主,长久在男人窝里,周围男人对她也只能敬而远之,又有谁能够真正懂得了她?之前在珞珈派当中,有一青年俊才,暗自对左司公目送秋波,起承低眉之间,两眼似是一钩子,显然是对容与幽有意。容与幽以为,在珞珈派等级严明的地方,还有人能对她有意,是冒着多大的勇气,自然她对那男子多些留意。可不曾想到,那男子借着她的名号在外作威作福,一副盛气凌然。那男子比容与幽年纪小,容与幽更像是照顾他的姐姐,对于这种爱情,比起那男子用情不专,更伤心的则是容与幽一个渴望得到照顾她的人,无奈世间这样的人太少。谁会喜欢一个江湖女子,行于江湖便是如同漂泊在妓院,几乎天下之人对于这类女子都敬而远之。更重要的是,容与幽身边还有一女儿,那是她第一任丈夫在新婚之夜行房之后,留下的种,一女子带着自己的女儿嫁人,这不引得天下人耻笑?可怜容与幽一位处处照顾别人的人,却没有别人来照顾她。
今夜,容得她去撒娇,容得她对上官孚懿倾诉自己内心埋藏了十几年的苦痛,容得她对于性爱的向往。
人生最大的自由便是追求自己,但没有几个人懂得去满足自己,对于自己的欲望,多数人选择了禁欲。这欲望可是随便想禁就能禁?若是想禁便能禁,人生还有什么追求的东西。
今夜,上官孚懿同容与幽天作地设,丢掉自己承载的一切,追求最原始,最真真切切的自由,似乎,能追溯到生命里的那个原点。
仿佛在高墙缭绕,院宇深邃的地方,不时会听闻到几声莺啼,原来是早起之莺儿到了,锦绣被里掩盖了初秋寒冷,昨日的画幕上留下了今日的新晓。有似在春日的荣光里,数着飞絮,在幼嫩的芳草上踏莎,日头初升,照在湖面上,眇晃得人睁不开眼,但那光却是那么温暖,那么舒适。整日里无风,花影也慵懒等着日头来相照。
上官孚懿像是在城南道路上碰到了容与幽,看见她明艳绝伦,秀丽出自天然,施过粉的脸庞,无限妩媚,衣服又是那么光彩夺目。恰逢今日天气暖和,穿的衣服也是薄如细纱,更显得容与幽身段窈窕了。再看看她随身佩戴的玉佩,那也是雕刻成两个蝉的样子,小巧可爱。既然你有情,我有意,为什么还要让春随意流去呢?切莫让琵琶留下怨曲,你我都陷入了单相思之中。
上官孚懿抚摸容与幽的脸庞,这模样,与自己的妻子确实又几分神似,想起自己的妻子,她正在管理金蛇殿,日夜操劳。金蛇殿中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用心,毕竟要为自己的丈夫去分担。上官孚懿于神色恍惚间,似乎旁边共枕而眠的人不是容与幽,而是他的妻子,她的妻子在灯下替他处理完折子之后,还要侍奉他就寝。她的年纪,似乎与容与幽也差不多,不对,她似乎别容与幽稍微年龄大点?他忘却了自己妻子的年龄。当年,替他选妻子的时候,他大大的不愿意这位妻子,既不会武功,又不曾见过面,大婚过后,还是不怎么说话。直到,二人经历多事,年纪又不断增长,自然和睦许多。上官孚懿只手搂着容与幽,抚摸她的头发,柔顺之外,还有一股清香气息,他记得他的妻子他也这样抚摸过,从发根到发尾,从发尾到发根,他也闻过妻子头发的味道,是兰苑碧瑶草的味道,那个味道,他一直不想忘记,身边佩戴的香囊是这个味道,晨起喝的一碗汤也含有淡淡碧瑶草的味道,身边睡得妻子,头发也是这个味道。如今,容与幽头发的味道,新奇之外,诱惑着上官孚懿。上官孚懿有拿起手轻捏容与幽的耳朵,每人的耳朵的确不一样,若是按照相书的划分,人的耳朵有金耳、有木耳、有土耳、有水耳、有火耳。接着还划分了狮耳、狐耳、猴耳等一系列。上官孚懿从耳垂到耳廓,耳环、耳洞、到风挡,耳朵的每一个部位都不放过,他还轻轻靠近容与幽,朝着耳边柔柔吹了吹,酥麻的感觉早已遍布容与幽全身。上官孚懿又想到他妻子的耳朵,她的耳朵有戴耳饰的痕迹,所以总在耳垂那儿有块小洞。他妻子的耳朵有点硬有点冷,他总是想暖他妻子的耳朵,却总是冰凉,而且她妻子的耳朵有点大,耳朵上与眉毛平齐,下耳与人中在一条线上。再看看容与幽的耳朵,有点小,又软而温暖。上官孚懿心里感到满意,这才是他喜欢的耳朵。
夜里,洞外还有冷风刮得珠帘叮当作响,容与幽像是怕什么东西,紧紧贴着上官孚懿,上官孚懿再一次看清容与幽的眉毛、鼻子、嘴巴。她的嘴巴,上唇明显比下唇厚,下唇却比上唇更红。上官孚懿忍不住想去咬一口,尝尝她的胭脂。上官孚懿同样也尝过他妻子的胭脂,他妻子嘴唇正好与容与幽相反,上唇比下唇薄,若是没有胭脂,她的嘴巴显得没有血色。容与幽道:“是这儿好还是你的金蛇殿好?”女人总是喜欢比较,似乎除了攀比之外,女人就想不到对男人该说什么话了。而她们提出的矛盾性问题,总是让上官孚懿回答不了。
是这儿好还是金蛇殿好?更深一层的话语则是是我好还是你的妻子好?妻子和情人总会有千万种差别,妻子像是青菜,一日三餐里,总是靠青菜来点绿色。而情人像是玫瑰花,十搭五详买一株就行,插进花瓶里,死了便随手扔进了垃圾中,也觉得毫不吝惜。对于这类问题,答案是固定的,男人却偏偏喜欢答错这道题,是因为害怕玫瑰身上的刺还是因为这才体现了男人的智慧?
上官孚懿对于今夜的经历,自从他成婚之后,似乎从未发生过,在金蛇殿中,有一条禁令便是男人必须尊重自己的妻子,不能背着她去妓院任何一切与女人发生不正常关系的地方。若是违背了这条禁令,即便是金蛇殿殿主,也需要付出代价。上官孚懿酒后,头还是有点晕,看着容与幽,看着她,总会想起另外一个她。是不是另外一个她在天上正在观望?看着上官孚懿同叫做容与幽的女人在一起。上官孚懿仰着头,似乎与在天边那个她对视一眼后,一把推开容与幽,道:“不不不,这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嘉欣,嘉欣,你听我解释。”上官孚懿赤裸着身体,对着空中茫茫不存在的人呼喊?他早已不顾及锦绣被外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