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少女十二
上闩，点灯。
如同豆粒般跳动的烛火，将这简陋的屋子照亮，映着那张精致异常的脸。
叶贤余将手里的蜡烛搁在榻边案几上，仔细打量着榻上躺着的少女。
昏迷中的少女淡眉轻蹙，脸色苍白，似乎受伤不轻，原先束着的发梢已经散作青丝，籍着灯光看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叶贤余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便落在了她肩头，那里破了个洞，血水染红了衣衫。
少年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从身后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取出一把剪刀来，看着她伤口处的衣衫，犹豫了下，伸手剪去······
白色亵衣裹着玲珑的胸脯，如脂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少女淡淡的体香混杂着些许血腥味扑鼻而来，伤口应该是被利物贯穿，此刻虽已不再流血，看上去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叶贤余撕开一道干净的细麻，蘸着热水替她擦拭伤口。
昏迷中的女子似乎感到了痛楚，微微的发出一声呻吟。
少年手中动作一顿，继而更加轻柔了些，又从药匣里取出一瓶白色的药粉，均匀的涂在伤口，将细麻轻轻压住，再用布条绑上，然后半搂着她的纤腰，将她身子扶正，倚靠在自己肩头，用同样的手法将背后的伤口包扎。
纵使再如何心无杂念，如何小心的避开目光，但那指尖轻触的柔腴，还是让人心神摇曳，纵使心性如他，都难免生出些许异样来，就连额头上都蒙上一层细汗。
就当叶贤余将她躺平的时候，少女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少女骤然起身，鼻尖与他仅有咫尺之隔，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叶贤余无辜的摊开双手，对上她的目光。
似乎触痛了伤口，少女眉头微蹙，低头看去，顿时脸色微变。
“事急从权，有不合礼节的地方······”
感觉到少女眼中的冰冷杀机，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更自然一点。
“还望不要介意。”
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少女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缓缓说了两个字。
“谢谢。”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这是她第二次说谢谢。
叶贤余不知为何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但他知道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少眼前的少女不会因为他的无意冒犯而突然出手了。
少女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环视四周，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叶贤余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说道：“如果你是要找回那把剑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
少女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大概是没想到苦苦寻求的剑鞘，竟隐藏在那一幅画卷之中。
叶贤余见她在发呆，并没有打扰，收拾好药匣后，转身朝屋子外面走去。
“你想去哪里？”
少女冷厉的望了他一眼，忽然说道。
“你先处理身上的伤，我在外面坐坐，再烧点热水给你。”
“就算没有剑，我也可以杀人。”
“知道了，放心吧，不会去通风报信的。”
叶贤余没有让自己离开她的视线，因为灶台就在院子的老槐树下，周围还有一头形同枯槁的老驴，看他走来，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开始眯眼打盹，灶炉里的火光映衬在他脸上，影子拉得极长，他没有回头，说道：“对了，我叫叶贤余，姑娘怎么称呼。”
屋子里的人没有回话，过了半晌。才隐约听她说了两个字，十二。
十二？
真奇怪的名字，叶贤余这样想到。
不过想想自己的名字已经够奇怪了，所以倒也见怪不怪了。
少女蹙眉看向窗外，看着那灶台前忙碌的瘦弱身影，片刻后，在灯光中拉开衣襟，染血的布条一层层的包裹着胸口，有些地方已经凝成了血痂，衣服脱下去的时候，凝结的血痂会再度被撕开，所以除了疼痛，还有些难以忍受的痒，少女皱了皱眉头，然后拿起水盆边的湿布，一点点的，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
“嵬城里最近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那对老少便是其中之一，崔嵬说就算他们在外面有天大的来头，但在城里一般不会轻易动手，所以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们，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当然这些都只是一般……在珍宝阁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便已经对你表现出足够的敌意，我只想你应该比我更早发现这些，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妥，才跟着过去，然后便遇到了那一幕……”
伸手将一根柴火添进炉灶中，叶贤余缓缓开口说道。
少女在那边静静的听着，过了片刻，开口道：“为什么救我？”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
“嗯？”
“那小姑娘也对我动了杀心，都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次救了你，说不定下次便是你救我了。”
“你与他有仇？”
“没有，只不过拆穿了她一些小心思。”
“你在说谎。”
“好吧，其实你应该记得，我们曾见过一面，在春水巷里，你坐在井上……泡脚。”
“所以？”
“后来你将春水井里那位司井大人给剁了，只是还是让他给骗了，那一剑斩断了他的根基，却没斩断他和这座城池的气运勾连。”
屋子里面，正在擦拭伤口的少女骤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后来他被我补了一剑，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叶贤余笑了笑，若无其事说道。
“……”
“所以本质上来说，我和十二姑娘你是一路人，救你，其实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少女没有说话，仿佛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但无论如何，叶贤余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善意。
“对了，你为什么叫十二？”
少年依旧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但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眼屋子。
不见声响。
少年轻轻推开门，烛光下，裹着黑色裙衣的少女紧紧蜷缩在床上，早已昏沉睡去，脸色比起之前来，还要苍白几分，眉头紧紧蹙起，往日高冷无情的少女，罕见的露出一丝柔弱来，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