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三教九流
盘膝蒲团之上，叶贤余心无旁骛，掏出那只竹筒酒壶，滴了几滴在手掌，说来也奇怪，那松花酒并非纯粹的液体，而是类似于珍珠玛瑙般的存在，似水非水，青翠欲滴，如有生命般在手掌中滚来滚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还参着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气息，让人沉浸其中。
叶贤余开口道：“听崔嵬说要炼制这一壶酒，足以耗费晁阳国小半年的稅收，更不用说那些无法用钱财来衡量的仙材仙料，这‘松花酿’是昔日白猿一脉洗筋伐髓的圣药，在整个天下都能排进前五，单论成效，甚至能进前三甲。后来白猿一脉遭受变故，彻底覆灭，药方下落不明，再后来便出现在盈月楼那位花魁的手中了。”
十二亦是打开手中的竹筒，微微观察片刻，蹙眉道：“过犹不及。”
他自然明白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说到底这是给修行者洗筋伐髓用的圣药，对于他这样根基薄弱，甚至还未算真正踏入修行的人而言，便有些虚不胜补了，修行之事，讲究循序渐进，一种圣药摆在眼前，首先考虑的不是药效如何，而是自己能否承受那种药力的冲击，古往今来，因为贪图一时激进，落得凄惨下场的不计其数。
叶贤余平静说道：“不同于鬼魅精怪，人与妖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十二闻言眉头微蹙，刚要说话，叶贤余却摇头说道：“原本以为置身事外便能躲过一劫，后来发现身在棋盘之中，便没有躲过躲不过的说法，人世之中连三教圣人那样的存在都无法左右结局，小人物也只有殊死挣命这一条路可走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雄奇壮阔，才明白三教之外还有兵家这样特立独行的存在，当然，其实很多东西在古籍上早已记载，比如人死之后，有德之人魂气升天为神？再比如师出反常必有妖？物老成精？呵，大千世界还真无奇不有，不过我以前也听过一句话，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不是如此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凑一起，又如何能让我找出条路来，至于这条路是出路还是绝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在做这件事，不是吗？”
这座城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比如眼前这个一剑斩了城隍爷的少女杀手，再比如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崔家少爷，叶贤余无意去追究这些事情背后的故事，为何而活从来都是哲学上最大的命题。
少女十二泼了冷水，道：“就算你承受住了这松花酿里的磅礴药力，以此打下根基，但距离真正的登堂入室还相差甚远，我所修这一脉的剑术太过霸道，根本无法传授给你，否则不等你真正大成，便已经被毁掉这一身根基。”
叶贤余沉吟道：“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办法了？”
十二蹙眉道：“世间三教九流，所修功法不一而论，但大抵都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尤其是三教之外的兵家剑修，出手更是不留余地，常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入门太晚，纵然有圣药伐髓，也难以走到那一步，当然，若为杀人，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欠你一命……”
感觉像是在挟恩图报的叶贤余哭笑不得，他自然明白少女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不是简单的杀人就能解决的。
叶贤余挠挠头，正色道：“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少女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叶贤余道：“我认识一个姑娘，而她不认识我，我想救她，却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在救她，听起来很复杂，做起来，额……也挺复杂的。”
少女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也不急在一时，你受伤不轻，休息几日无妨。”
看样子是打算替叶贤余出头了。
叶贤余诚实道：“她家境很不一般，额，当然，你我都知道，在这座城里根本也没有所谓的一般人，但就算是那样登堂入室的修行者，也难越规矩办事，而我，当然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和一些不必要的人对上，胜负倒是其次，最麻烦的是往后的局面，大概会越来越复杂，有的路看得见，有的路则很模糊，额……我的意思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你不可能一直帮着我，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别人帮不了我。”
十二望着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庞，突然心中涌起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竟是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少女沉吟片刻，抬头说道：“除却师门剑法之外，我可以传授你一套练气的法门，至于修行上的问题，这几日你也可以多问我，至于能学到什么，看你自己的造化。”
叶贤余如释重负，笑着说道：“好。”
不久后，少年开始服用那洗髓圣药，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凶险太多，若非有少女在一旁守护的话，恐怕他此刻已经被那磅礴的药力反噬，纵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其中经历的痛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叶贤余心里最可怕的噩梦。
少女盘膝坐在床榻之上，脸色微微苍白，却也比之前要好多了，大概是那半壶松花酿起了作用，在此之后，叶贤余说了些心中一些困惑的地方，她娓娓道来：“五洲十国，广袤无边，嵬城不过一隅之地，但却汇聚了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一批修行者……所谓修行，一来修性，二则修命，缺一不可……修身养性，往往以力证道，修命则掌握着诸多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以此衍生出诸多说法来，但大同小异，诸如道家分为外练符道，内修丹术，佛家讲究金身和念头，儒家讲究立身和养意，而早在千年之前边有人论证过，只有性命双修，才是打破飞升桎梏的唯一途径……三教九流，若以境界划分，大抵可以分为三境九重天，无论是道门的讲座、真君、天师，还是佛门的行者、护法、大德，很多时候只是换了一种说法，但大体都在三境九重天的范畴之内……除此之外，这世上的确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存在，神仙妖魔，鬼怪精灵，有的和书上一样，有的则和人没有太多的区别，也有喜怒哀乐，也会贪生怕死……”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道：“所以说，妖怪未必都是坏的，神仙也未必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