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转世
从我被水鬼拖下泥塘到现在变成所谓的河主，我跟小娘步步陷入她的陷阱里，还连累了光子一起，我们这么多人忙叨这些日子，都是为了抓住莫桂芝，给黄瞎子报仇，抽回属于我的两命，但现在她要投胎？我不甘心！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投胎了！”我拉住黄瞎子，压低了声音，“你要想办法让我赶紧进去，要不然光子就没时间了。”
黄瞎子回头看了眼坐在楼梯上的光子，他虽然说话嘴损，但心思干净，谁对他好，他就是豁出命来也要回报，跟黄瞎子相处时日虽不多，对骂起来也不留情，但能看出来，黄瞎子是真心喜欢这个黑黑壮壮的光子。
可就算黄瞎子是鲁班术传人，对此也束手无策，只得叹息摇头，“饲主封了黑市，就是算准了毫无办法，就算我咒术修炼的好，但也不能元神出窍进阴间，更何况莫桂芝现在有黑市饲主照拂，咱们没办法的，哎……”
我跟黄瞎子偷偷嘀咕，虽然光子他们听不见，但多少也能猜出几分。
光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嘿嘿一笑，“哎呀！我说你们也别愁了，多大点事儿啊，反正爷们儿活这些年够本儿了，等死了也早点下去，到时候作为河主大人，你可得给我想招儿，在底下弄个官让我当当，我就…就当那个黑无常！现在这个，太二了！”说完还在脑袋顶上比划两下黑无常的发型。
看着他那口大白牙，不知怎的，忽然鼻子一酸。
“不行，你他娘的在底下肯定惹事，我不给你擦屁股！你得活着陪我，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兄弟……”
光子听着笑了笑，想反驳我，但张了张嘴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娘在一边站着不敢上前，看着我俩的背影偷偷抹眼泪。
我跟光子本来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眼泪都在克制，就连黄瞎子这么一个不正经的都在唉声叹气，唯独卫姬，她似乎天生没有五感，还是那副面无表情脸。
就在我们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时，卫姬忽然大步上楼，把柳家仙从楼上拖了下来。柳家仙的屁股上还插着骨刀，没走一步都“哎呦哎呦”个不停。
“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下手这么狠啊！连我这么个冷血的蛇都看不过去了。”
“没让你看，让你说。”卫姬把光子拉过来，露出他背后已经烂出大窟窿的伤。
柳家仙被雷劈过之后，靠着千年的道行已经能完全化成人形，但身上伤的太重，还有些伤口没愈合，见卫姬露出光子的伤口，假装体力不支，靠着柜台一边“哎呦哎呦”的揉腿，一边装聋作哑，被小娘踹了一脚才正眼看光子。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狐疑的摸了摸脑门，“姑娘，你到底还想让我说什么啊，我可全交代干净了，再说！我就只能自刎谢罪了。”
黄瞎子听这话，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把切黄纸的铡刀，甩手扔给柳家仙，扔下一句“上外边自己铡。”柳家仙看着黄瞎子眨巴眨巴眼睛，没敢接。
“莫桂芝给你天命助你修行，又让你帮着复活纪顺川，还让你知道她藏身的地方，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本来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我想，莫桂芝诡诈定然不是她主动告诉你的，那就是你们柳家有什么本事，能看到这些。”
这我小时候曾听人说过，五大仙家之所以被人称为仙家，就是因为，当他们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自身有一定的本事。
像狐家，就是迷惑、制造幻象，蛊惑心智。所以一些神话故事中，那些狐媚惑主的女子形象都说是狐狸精转世。还有黄大仙，农村人家供黄大仙一是黄皮子记仇，二是希望黄大仙能保佑家里米缸不空，吃用不愁。
蛇白天的视力虽然不好，但他们“夜视”能力却异常的好，所以卫姬猜测柳家仙能看到莫桂芝也并不是不无理由。
柳家仙眨巴着眼睛不说话，黄瞎子也不催，不紧不慢地拿着烟杆在他屁股上的骨刀轻轻一敲，顿时疼的他蹿起来两米高。
“老蛇皮，你自己选，是老实交代，还是我抽你的元神送你去阴间让你亲自抓莫桂芝回来，”黄瞎子撇撇小胡子，淡淡道：“老夫很好说话的。”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团成一团，对准柳家仙，又补充一句，“老夫真的很好说话的……”
柳家仙一听说要抽他魂，气的也不顾身上的伤，往地上一趴，“本仙好歹也是有千年道行的，吾等后辈啊！这么！这么！就这么对我！”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身上的伤，“那莫桂芝给了我一命，是为了让我完成她嘱咐的事，她还给我下了咒，直到那天在黑市才彻底解了，但是你这个刀，已经伤了我的元气，要是现在我的元神进阴间，肯定要被她抓住炼丹啊。”
卫姬一听，觉得不对劲，问道：“为什么在黑市那天才解咒？怎么解的？”
柳家仙叹了口气，“是她知道你们一定来逼问我，所以让我一直撑到黑市关市，这咒到关市的时候如果我没说出她的下落就自动解咒。”
“所以那天你一直到锣声响才肯指出莫桂芝的下落？”
柳家仙点头。
卫姬转身看着已经被光子封死的小门，想着什么，忽然一怔，跑到对着小门的柜台底下，指着底下一个小格子问小娘，“记得这个位置在中转站的时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吗？”
小娘忽然被问，楞了一下，“是寿档婆婆拿走阳寿时需要记录用的本子，”小娘想了想，补充道：“但是这个是不用自己登记的，寿档婆婆取送阳寿的时候，楼上的判官笔自己就写了，等到开市的时候它自己就放在这，我也从来没动过。”
“这就对了……”黄瞎子突然出声，说道：“什么吉日吉时……在阳间出生时辰根本决定不了人今后的运如何，但是阴德能，莫桂芝要投胎，与其算吉日吉时，不如看现再世的人家谁家祖上阴德丰厚，选一个阴德丰厚的人家做爹娘，若再世时不出乱子，气运兴旺，一生定能一飞冲天，成世中龙凤，而若想不经过本人允准就知晓其阴德的，只有看寿档婆婆续寿的本子，然后用续寿时辰推演生辰八字，找到一家有孕的，然后投胎。”
“所以才需要饲主的通关印鉴……”
“没错。”黄瞎子叹气道：“我这师妹啊，如此天资，只可惜…哎……”
看着唉声叹气的黄瞎子，光子听的直迷糊，我给他粗略的解释了一边才明白。
黄瞎子和卫姬试图推算出莫桂芝要投胎的时辰，但折腾一晚上根本毫无线索。
折腾这一趟，此时外面的天已经泛起了白肚，光子靠着柳家仙睡的正香。
他身上的伤水鬼已经压不住了，连尸油用着也不见起色。柳家仙本是冷血的蛇幻化而成，又成年依附在枯树中，阴气最盛，只能靠在他身上，光子胸口的窟窿才能稍稍抑制。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毫无头绪的时候，卫姬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说着，转头就去翻黄瞎子的口袋。
黄瞎子也懵了，直问卫姬怎么回事，卫姬没多解释，翻出一张符后，捏着符咒口念心决，轻喝一声，手上火光一闪，黄符霎时便化为灰烬，然后又拿出一个铁盆放在门口，从门外的河沿边开始，每走一步撒一叠黄纸，最后走到门口，拿着黄纸往里一扔，火苗登时从里面蹿了起来。
“你来，一直往里扔纸，千万别让火灭了。”说完，卫姬拉着光子把手里的黄纸全塞给他，小娘又搬来一大袋子，让光子坐在门口烧。
看着盆里的火苗，红红的火焰烧的极其热闹，但悠悠跳动时，却又觉得有一丝诡异的阴森。
眼见着卫姬又从柜子里抽出三根香点燃，插在香炉里，深深鞠了两躬，又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扔进火盆。
就在那团纸扔进火盆的瞬间，通红的火焰瞬间暗下来，变成悠悠的绿色。
光子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往后躲，卫姬正闭着眼睛合掌拜香，突然大喝一声，只见绿色的火苗登时高涨近一米高，成一个人形在半空飘着。
几人一看都楞了，光子也忘了继续烧纸，小娘见火苗越来越小，急忙往盆里续了几张。
黄瞎子看懂了卫姬的意图，也帮着在柜子里翻，想找什么东西，但东找西找什么都没有，眼见着火里的人形越来越透明，黄瞎子突然眼珠子一转，朝着柳家仙走过去。
“哎你！做…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哎哎！松手松手……”黄瞎子按住柳家仙，把他屁股上的骨刀抬手就拔了出来，将刀上的血往手上一抹，然后又把刀插了回去，转身直奔人形火苗走去，朝着火里一甩，只听一声轻笑，火苗渐渐消散，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从火里跳了出来。
“怎的今日不见阴市开市，却跑来阳间唤我，河主大人是有何事啊？”半透明身形的青竹飘飘然地落下，掩面浅笑的样子丝毫不惧阳间，只是淡淡一笑，道：“昨日黑市雷声不止，青竹可担心怀了呢……”
不知道怎么，平时在阴市只觉得她轻浮，今日一见竟然难得的觉得亲切。
“找你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卫姬接过话，指着底下那个放着寿档婆婆放续寿本子的地方，“中转站里有一个放在这的本子，里面有一些东西我现在急用，请你帮我拿上来。”
青竹楞了一下，转而笑道：“姑娘，这河主的东西，我们这些鬼是碰不得的，这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们这些鬼拿了，那是要灰飞烟灭的。”
“我知道，”卫姬冷冷地说，“但你现在只是我招上来的一抹影子，影子拿东西，还怕灰飞烟灭吗？”
青竹看着卫姬一怔，随即掩面嗤笑，“这话不假，小姑娘果真聪明，但是……”青竹眼珠子一转，朝我瞥了一眼，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就知道她肯定不打什么好主意。
果然，她突然妩媚一笑，“大人，我想转世，但是底下的阴官不给我……”
“左边墙柜抽屉里有一只百兽内丹，”我白了青竹一眼，“十次胎也够你投了。”
“谢谢大人！”
说完，青竹转身一跃，钻进了火盆里，不一会又跳了出来，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小册子。
“任务完成！”青竹笑着坐在一边，弹开手掌把玩手里的一颗乌黑的珠子。
卫姬见册子拿出来了，急忙向青竹询问阴市的事，青竹只说中转站没开门，其他的没什么变化，只是饲主开始盖通关印鉴，许多小鬼都忙着投胎，阴市倒比平常安静许多，所以拿册子的时候也没被注意。
续寿本子上横七竖八写的密密麻麻，我瞥了一眼，发现根本就看不懂，但卫姬和黄瞎子似乎看懂了，两人一页一页地翻，找到疑似的又拿罗盘东算西算。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青竹的身子一点点变淡。
“大人……”
“等一下，再等一下，”卫姬急的满头大汗，闭着眼睛推算其中一行，忽然惊道：“找到了！”
话音未落，外面鸡鸣声起。
卫姬急忙合上册子，在青竹消失前扔给她，片刻间，青竹和册子就一起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黄瞎子问。
“我只推算出了八字时辰，位置还没来得及推算。”卫姬边说边把她推算出的八字和时辰写在纸上给黄瞎子看。
黄瞎子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卫姬的头，“够了够了，这些足够了。”
我看他们两人高兴的样子，凑上去看了一眼，“寅亥…辰……这啥意思？”
黄瞎子瞪了我一眼，“无知小儿，叫你平时背书不背，这都看不懂！出去怎好意思说是我门下弟子！”
我没说话，一旁的卫姬出来打圆场，“这个意思就是三日后正午是莫桂芝要投的胎，若往前推算，也就是后日晚上她会拿到饲主的印鉴，转天正午入轮回井转世，到时只要在她转世后，本体睁眼前，抽走她的两命，你们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