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生
得到仵作给出的结论，夫妻俩半信半疑，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林大善人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叫来了八姨太生前伺候她的丫鬟和跟随她一起嫁进来丫鬟，还有一些所谓见证了当时事故的见证人，这些人一进门就开痛哭流涕，把八姨太生前说的多么自在开心，多么的想念家人。
李成在旁边听了半天，才把事件听了个大概。
原来八姨太原本是林大善人城外庄子农户的女儿，嫁进来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她的父母亲本来不想让她嫁给林大善人，但不知道怎么就又同意了。
但在女儿出阁后，母亲就总在三天两头不舒服，起初以为是女儿出阁母亲思念女儿，但幸好女儿会隔两三天就命人送东西回来，父母见女儿送来的东西都比较贵重，知道女儿过的不错，也就强忍下了思念，可后来过了一个月，女儿没有再送回家东西也没有任何音信，老两口就渐渐不安起来，托人来县城打听消息也总是无功而返，于是老两口决定亲自上门看女儿。
可刚进县城，在茶馆上一坐，听往来的老婆子聊闲话才知道，在林大善人迎娶八姨太之后，林家就经常传出女子撕喊的惨叫声，但过了一个月就没有了。
老两口一听，把时间一对，发现时间正好是八姨太不再往家里寄东西的时间，于是他们猜测，一定是在林家遭了虐待，于是急奔林家讨要说法，可对方连门都不让进，这下两人就更确信自己女儿遭受迫害，但奈何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最后索性就在林宅对面的一家小店里住下了，两人轮换着天天到林宅门口堵门。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最后无意在小门发现了去给姨太太上香烧纸的丫鬟，一路跟在后面，最终发现了自己女儿的坟墓，报官后将人从棺材里取出来验尸。
李成看着虚伪的林大善人，知道事情一定不止如此，可林大善人很会抓住人心，命人讲八姨太生前陪嫁的物件送到老夫妻俩手里，又给这些物件编造了一段痴女感恩父母的故事，夫妻俩原本看到女儿尸首之后就一直处在崩溃边缘，当仵作说出自己女儿确实死于意外后，思念加上愧疚之情，夫妻俩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抱着尸体哭的一塌糊涂。
林大善人又在这时命人体贴照顾夫妻俩，又重新做了口相当贵重的棺椁，将八姨太重新下葬。
这次的葬礼没有遮遮掩掩，相反，却异常的隆重。
老两口见女儿如此风光体面的下葬后，又回到乡下了，临走的时候林大善人又送了不少钱财包裹，足够两口子安稳的度过下半生。
安葬的事管家安排的很迅速，几乎是早上出了事下午就已经下葬完了，而他给夫妻俩的理由是，尸体停放太久八姨太在下面会很痛苦，老两口当时完全在悲痛中，自然没多思量，看着女儿好好安葬后就连夜回了乡下。
回到房间的李成躺在塌上发呆，脑子里回想着白天的一切。
虽说他爱财，但面对那么朴质的老人，这个意外身亡的谎言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更何况在下葬的时候，李成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令他心中的愧疚更盛。
八姨太死的时候，已经怀了两月的身孕。
这件事让李成百思不得其解，据他所知，八姨太嫁进林宅才一个就死了，怎么可能怀了两个月？难道是因为在嫁进府前就已经暗通款曲，婚后被林大善人发现才虐待死的？
李成正琢磨着其中细节的时候，忽然丫鬟来报，说老爷请他去正厅一见。
李成知道林大善人处理完事情后一定会找机会见他一面，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应策，于是收拾一下就跟着下人去了正厅。
正厅的仆人正在打扫白天放了尸体的地方，管家把他带到了东院的茶坊，据林大娘的侄女说，这里是被禁止下人进入的，平时也只有管家和他身边的两个贴身的随从进出，连大太太都没进来过。
一路上，李成想着林大善人找他来这里的原因，想着他会不会将自己灭口？怀着忐忑的心，李成被带进了茶坊。
“请。”管家站在门口冷冰冰地推开门。
李成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
管家看都没看他，直视前方，语气有些不耐烦，“老爷相见的是你。”说完就将李成往屋里一推，接着紧紧关上了门。
房间是东西坐向，南北两侧一面是卧榻，供平时小睡安寝的，另一面是茶座，林大善人此时正举着茶壶倒茶，进李成进来，瞥了他一眼。
“坐吧。”
李成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不知林大善人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急事？”
林大善人将倒好的茶杯往李成面前推了推，不急不慢地说：“不急，先喝口茶缓缓。”
看着还冒热气的茶杯，李成不太敢喝，可林大善人正盯着他看，推脱不掉，于是端起来在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又在抬手的间隙把茶水吐在了袖子上。
林大善人见李成喝了茶，笑了一声，抬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下，随即换了个脸色，唉声叹气起来。
“法师看我如此富贵，是不是觉得我一定无烦无恼啊？其实非也，创下这些家当，法师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用你们道家说，应该是苦来方是甜才是，可我，就想要个儿子，但上天就是不辞给我！连新娶进门的姨太太都跟院子里的下人偷情，你说，我这个老爷是不是太窝囊了……”
李成听他的意思，是八姨太跟人偷情，这个说法倒是跟他猜的有点像。
可即便如此，李成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不对劲。
林大善人哽咽着跟李成大吐苦水，情到深处时甚至还抱着李成哭的昏天暗地，最后还是管家命人抬出去这戏才算完。可就在李成走出房门时，管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走出来。
“今天在安葬八姨太的时候，我看着法师穿的衣服，忽然就觉得法师非常眼熟，总觉得咱们之间一定在哪儿见过，但我从没去过玉清观，你说，咱们是不是前世见过？”
管家睁着一双如狼般的眼睛，李成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却依旧镇定，淡淡道：“我就说咱们是有缘人，有缘才能潜力相会。”
听李成说完，管家又盯了他一会，冷哼一声，“没错，确实有缘，”说完就塞给李成一袋银子，“我们老爷给的，谢你白天帮忙，”李成在手里捏了两下，分量不轻。
这一动作刚好被管家看到，“对了，我们老爷本来想请问法师宅子看的如何了，可是似乎给忘了，那我就嘱咐法师一句吧，这院子里虽说传闻闹鬼，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请法师一定要用心慎重，别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累的自己倒霉。”
被管家一通话里有话的威胁后，李成就开始在心里琢磨，明天赶紧找个什么由头把事办了，这个院子再继续待下去，恐怕自己也活不久。
毕竟在林宅待的这几天，给人画符看相批八字的钱已经捞了不少，加上林善人赏的一些，买张船票到外地，也够他用两年的。
打定了主意，李成就到院子里为第二天演示给林大善人做准备。
为了第二天做法的时候看起来更逼真，李成特意准备了一堆东西，但最后在通往花园的角门墙上，为了绑住一根竹条不小心踩滑，从墙沿上摔了下来。
李成的头摔在鹅卵石上，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模糊。
就在李成即将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一张脸，正俯视着看着自己……
在梦里，李成梦到下葬了的八姨太从坟里爬出来，以他第一眼见到的姿势一样，四肢反撑地面，身子正面朝上，头发乱糟糟的，红色的盖头纱扑在脸上，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一边走一边还问他为什么撒谎，李成看着她鲜红的眼睛，顿时吓的转身就跑，但刚跑两步就被管家抓住，林善人怕他不能保守秘密要把他活埋，李成哭天喊地地哭求，最后林大善人要改口说要砍头。
就在最后铡刀落下的时候，李成突然大叫一声醒过来，再一看周围围满了人。
“让开让开，老爷来了！”
李成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自己身在昨天摔下来的地方，而林大善人此时正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看到李成湿透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厌弃。
“法师怎么穿着内衬躺在这啊？快快起来。”
李成被人搀扶起来，后脑肿胀的疼，但却不敢说出真实原因，只好胡诌了个故事。
“昨夜我入夜坐定，忽然间一白影从门前闪过，那速度虽然极快，但我能感觉那是一丝阴邪之气，那邪气子时出来游走，而子时正是阴门大开之时，于是我断定那是一个急需出来吸取能量的邪祟，于是急忙从房里追出来，一路上我与那邪祟交手数招，正当我将它逼到角落时，没成想这邪祟竟穿墙而进！”
李成说的绘声绘色，中间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嘀咕，说昨晚似乎听到了角门有动静，还有的丫鬟一听直拍胸脯说幸好昨晚不是自己巡夜当班，直到管家瞪了人群一眼才安静下来。
李成继续说，“那邪祟躲进这墙后，我掐指一算，发现这后面竟有一出阴门！而当时正值子时阴门开，正是除邪的好时候！于是我跳上墙沿乘胜追击，可没想到，这墙后竟有群鬼乱舞！我一时没有准备，又被那邪祟发现，交手中就被它推了下来。”
林大善人听的疑惑，但也没有打断李成的话，只是对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立即跑到墙边去看，没一会的功夫又跑了回来，朝林善人点了点头，看着李成的眼神也稍稍和缓了些。
在李成讲完“经过”后，忽然一个在南院的小丫鬟跑出来，指着李成摔下来的墙沿大喊，“就是那！那天我就是在那看见有个白影在那站着，她舌头耷拉挺老长，在那树枝上晃荡，好像是吊死的女鬼，哎嘛，披头散发的老吓人了！”
李成想着那天的清醒，忽然心里有点庆幸自己被看到，又庆幸这丫头添油加醋的胡扯。
林大善人见人群中七嘴八舌的骚乱，也有点信了李成的话，于是问了李成几个细节，最后决定当晚做法驱邪。
按照李成的吩咐，最后准备了一桌子的捉鬼驱邪的工具，连大公鸡小黑狗都准备好了，只待李成一声令下。
但李成可没舍得下令，为了自己胡扯乱说编的故事杀生，他可没那么畜生。
捉鬼仪式选在了子时前一刻钟，主要是李成想让林大善人亲自看着，这样他才能付钱出来，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亲自看了才会信，只要他信了，李成才安全，现在的李成，只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一切准备妥当，李成按照之前设定好的，时辰一到开始驱邪。
李成在做哭丧买卖之前在一个杂耍班子待过半年，会些舞刀弄枪的花架子，虽然糊弄专业的行家糊弄不了，但是糊弄些愚昧百姓还是可以的，特别是当管家按照李成的吩咐进入院子之后，满院子顿时飞起件件白衣，加上当晚的月光朦胧，林子里阵阵细风呼啸，将一向自称胆大的管家给吓的在地上打滚，李成的“驱邪”才被林大善人认可，当然最后结果自然也是很好！
李成站在院子外面，命人将白衣烧掉，灰烬倒在井里，最后用大石封住井口，又在上面捆上红绳、黄符，最后朱砂盖顶，折腾完这些后，驱鬼正式结束。
林大善人对李成做的驱鬼非常满意，对李成更是赞不绝口，就在李成暗示林大善人可以给钱让他走人时，林大善人却突然要求李成留下，让他参加他的婚宴，等婚宴结束后再送李成外出修行。
李成一听，这哪儿是什么邀请他参加婚宴啊，这分明就是不信他，留他是为了验证这个仪式管不管用！等他成亲洞房之后，确定没事了才会放他走。
李成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但还是留了下来。
在北院待了几天，李成用完晚饭晚上正要休息，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李成侧头看去，只见门外有个人影站着，以为是哪个丫鬟又来示好。
自从他做完驱鬼之后就总是时不时的有小丫鬟深更半夜到他房里“谈心”，最后都被李成请出去了，倒不是因为他正气凛然不好美女，只是因为他还没拿到钱，不想被管家抓住把柄。
就在李成起身开门准备婉拒美女时，突然一阵大风将房门吹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红纱、七窍流血的女子，再仔细一看，她的四肢全部朝着身后，但唯独身子冲着大门，脑袋也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动着！
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下葬的八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