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雾悠悠似梦回
沈暮卿悠悠转醒时,周遭冰寒刺骨,寂静无声,使她更有依旧在囚牢之中的错觉,然掀开眼帘,入眼的却是青白色的帷幔,又让她好一阵恍惚。
撑着疲软的身子从床上坐起,她才开始打量四周来,被床边轻纱挡住的摆设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见是个女子的闺房,令她越看也便越觉得熟悉。
然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便听得门外隐隐有喧闹声,随那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吵得她更加昏沉。
“叔父婶娘远去战场,临行时特意叮嘱沈府内外好生照料暮卿,可现下她尚在病中,你们便要将她扔去外宅,难道就不怕叔父回来怪罪?”少女被逼迫地连连后退,与面前穿金戴银的母女相比,她不过是着了一身浅青色衣衫,连过于繁复的绣纹也是没有,可她与妇人的双眸中满是愤懑不甘,丝毫没有胆怯之色。
妇人抬手扶了扶斜入发髻的金步摇,眼中轻蔑,还未等出声,她旁边的女儿便是上前一步,嚣张跋扈没半点富家仪态,“平南地势凶险,只怕她爹娘也是凶多吉少,回不来给她做主。如今这沈府是我们当家,我娘让谁搬,谁就得搬出去。”她说着,又是几句吩咐下去,明婳院的下人们面露为难,却终是不敢多发一言,垂首将院中花草接连搬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少女原是挡在门口,见那些人有此动作连忙想去拦,却又怕人闯进屋中,只能对眼前的人怒目而视。
“左右她今晚都得搬出去,这明婳院中花草侍弄地这般好,留在院中等死着实是可惜。”她话音一转,语气更是刻薄,“沈玥之,你可别忘了,自打你爹被逐出族谱,你与你娘便入了奴籍,身为一个下人,你也敢这么与我说话?”
许是被说中了弱点,沈玥之眸色微微一黯,那妇人瞥一眼进进出出的下人,眼瞧着院落里空了一半,才缓缓出声道:“行了,深更半夜的可别扰了太夫人清闲,这剩下的,由着自生自灭就好。”
自生自灭的,又何止是这些名贵珍惜的花草。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辆马车从后门驶进了院中,几个粗使的奴仆将沈玥之生生扯进了马车,又推开门将里边儿昏沉的人用毯子裹住,丢到了她身旁。
“天花可是绝症,沾上便得死,将她移到外宅养病已是极其宽待,若搁在旁人家,指不定就扔进乱葬岗了。”妇人用手中香帕掩了掩口鼻,眸中满是嫌恶不耐,“我本也不想当这个恶人,但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可考虑清楚。”
原本还挣扎的人安静下来,妇人起身朝车夫使了个眼色,马车便又沿着进来的路回去,惊雷几声鸣响,将那马蹄声悉数掩盖,消失在月色之中。
昏黄摇曳的烛火照在脸上,才为那抹苍白添了一丝暖色,沈玥之眼眶通红,却紧咬着下唇不愿出声,她将毯子松了松,却又怕晚风惊着身边高烧不下的人,只敢露出一张布满红印的脸。
马夫是沈府中人,对今日之事也算是有所耳闻,对沈玥之与沈暮卿虽有同情,却也不能做什么,只得劝道:“外宅虽也在城中,离着本家倒也有不短的距离,三夫人应当不会多管。”他说着,又是一顿,也不知是为难什么,好半晌才继续道:“以大小姐这病只怕撑不了多久,还是早些办了后事,也能有个归处。”
沈玥之听着,眼中湿意再也掩饰不住,滴落在沈暮卿脸上,却又慌忙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