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永夜之都
“所有内门弟子、宗门师长、长老，一个不留——动手！”
郑恒话音一落，便是一道剑气飞至。
叶泉脸色铁青。他本想让郑恒将矛头指向玄天宗高层，毕竟灭人宗门、尤其是玄天宗这等名门，对万仙盟声誉影响不小，不料郑恒却不打算放过门人。
郑恒右手一抬，虽仍向后飘飞几丈，却是毫发未损，笑道：“本州长虽比不上万仙盟众多高手，好歹是个合体中期的修士，凭叶宗主化神巅峰的本事想拼个鱼死网破，怕是不容易吶。”
叶泉连答亦不屑，此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趁机抓着叶明逃跑。
此时外门弟子要下山，自然不能启动护山大阵，否则单单一个合体中期和十数名化神强者就要灭他玄天宗，未免太过容易。
不过换个角度，若启动大阵诛杀郑恒一众，万仙盟怪罪下来，恐怕所有门人都要遭殃——不说别的，光是能坐镇九天之上的强者，哪个不是大乘境？只需一人，玄天宗再强十倍都不够灭。
玄天宗在九州各大门派中已属名列前茅，没想到和万仙盟比起来，蝼蚁一般。
见叶泉奔逃，戒律院其他人只是四散开来，追击叶泉的工作，竟是由郑恒亲自接下。
其他门派自然没有那个面子能让州长动手抹去玄天宗，今日作为全是郑恒自导自演，灭玄天宗只是顺便，他真正的目标是杀叶泉父子，既然如此，自然要亲自动手，确保两人必死无疑——尤其是叶明，绝对不可留他小命。
时至今日，对万仙盟高层来说，最大的敌人早已不是什么天外来客，而是那些不受万仙盟控制的高手。
叶泉虽有化神巅峰的修为，且年岁尚浅、前途无量，但这种程度，最强不过合体中期、合体后期，也就是个对手，还不足以让郑恒视为威胁。叶明可不一样，能让天榜破例的人、年仅十三的金丹修士，绝对是大乘境的强力候选人。
等到他成长起来，莫说郑恒杀不掉他，甚至大机率地眼睁睁看着叶氏父子上位，挤下他这豫州州长。既然如此，趁他仍权倾豫州时，找个理由拔除潜在威胁，岂不美哉？
所幸即便郑恒过去也是天才，毕竟许久未动手了，虽然境界高，要在短时间内打赢身经百战的叶泉可不容易。
叶泉也没有与之相争的心思，这郑恒杀不杀他自己都得死，不如多拖一些时间，让叶明有机会逃出生天。
面对合体境修士，只剩宗门密道的传送阵有机会一博了。叶泉虽是未雨绸缪，将首席弟子房设于传送阵之上，可他没想到今晚叶明恰好出房，否则他只需在主殿上自爆拖延，叶明也绝对能安全离开。
“师兄、师姐、师叔！”首席弟子房在最偏远处，需得穿过内门弟子的寝间，此时早已血流成河，叶明一见惨状忍不住痛哭失声。面对化神境的强者，这些多数只筑基、凝丹的门人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少数几个化神期的长老还能相抗，但万仙盟高手岂是易与之辈，这些长老也是多处挂彩，满身鲜血。
长老可不傻，一听郑恒发话，便知道这是万仙盟欲铲除威胁。现在玄天宗唯一的希望，是留下叶明这个好苗子，哪怕浑身是伤，也皆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过来护驾。
“不要！”
“救命啊！”
“爹、娘！”
未免漏网之鱼，戒律院早施阵法将众人困住，并亲自动手确保击杀，一时之间内门弟子惨呼不断，全数传入在场唯一有时间思考的叶明耳中。
“你万仙盟要杀我就杀啊，为什么要拖所有人下水！”被叶泉挂在肩上，叶明大声嘶吼着，泪水说什么也止不住。
可惜这声嘶吼并没有发生任何作用，不过是为周遭宛如炼狱般的场景，多添了笔颜色。
又是一名师兄，就在自己眼前被人斩成两断，尚未死绝的他还在地上不断哀嚎；旁边那是常照顾自己的师姐，被人一剑斩下头颅，姣好的脸上满是惊恐，在地上咕噜噜滚着。
一夕之间，一切就全变了调，在叶泉肩上的叶明什么也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眼前一切牢牢记在脑海里、印在灵魂深处。
“明哥哥！”奔至最后，他终于在地狱中听见他最想、也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要到终点了。岳茗当时还特地换了一间离他最近的房。
“茗儿！”叶明大喊着，伸手想抓，却离她老远。
叶泉自然不会为了一名女弟子停下。
叶明也不敢乱动，因为他身上早已沾满了父亲的血。
“明哥哥，救我—！”看着叶明自眼前飞掠而过，岳茗一面哭喊一面朝他奔去，却因伸手向前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
“茗儿—！”叶明吼着，然而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十三岁的金丹修士、天榜破例的第五百零一位强者，自出生以来他享有一切荣光，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必然会成功的天才。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门、师长，看着自己父亲，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死在自己面前。
一切的起因还是因为他。
什么天才，屁都不如。
终于奔至叶明房前，叶泉启动阵法同时将叶明狠狠扔进屋内。郑恒自然不愿意让叶泉得逞，他没想到叶泉如此难缠，百忙之中施了术法，试图扰乱传送阵。
哪怕化神巅峰的力道极大，叶明仍在撞进地板的途中，飞快抓住了桌上的小盒。
那是他自己编的项链，上头挂着茗儿最想要的储物戒指，是他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明儿，我去见你娘了。”
最后看见的，是血光之中、月华之下，父亲回眸的那个笑容。
原来那个严厉的爹，也是会笑的。
“万仙盟——！”
白芒一闪，从此世上再无玄天宗。
“———！”
叶明猛地睁开双眼，恰好看见走进药材店内的陆和。
“叶大侠，我吵醒您了？”被叶明凶狠的视线吓了一跳，陆和小心翼翼地问。
叶明没有多言，只是寒声道：“引路人来了。”
兴许是终于要开始自己的旅程，叶明这次梦中的画面，格外清晰。
元婴修士非同小可，叶明的神识感应自然不会出错，果然不多时，一个罩着黑色斗篷，以术法蒙面的人，缓步走进店中。
叶明也不想和这神秘兮兮的人交流，开门见山道：“你便是‘碧落黄泉’的引路人？”
身为引路人，自然见过不少怪人，叶明这种可说是普通至极。他也没回答，仅是打开暗门，取出腰牌激活传送阵，伸手一引。
叶明虽戒心不减，却不扭捏，直直走入阵中。
这确实是一个传送阵，传送阵的形式，他比谁都清楚。
五年前那夜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陆和早进过碧落黄泉，也赶紧跟上。
熟悉的白芒一闪，三人随即消失在传送阵上。
五年前这一闪，受扰乱的传送阵将叶明传到危机四伏的盘古密林，今时今日这白芒闪完，叶明眼中仍是一片漆黑。
他抬头望去，方才明明还是白天，此时却见黑夜之中星空点点，随即再看向远方灯火处。
接着，他板着的脸孔破功，不自觉地张开嘴巴。
目瞪口呆。
但这并不可笑，所有人第一次来碧落黄泉，都是这副模样。
只见整座巨峰的山体全被掏空，在其中央，建了一座雄伟的山城。
山城四周，熔岩如护城河般圈起，唯一的出入口前是一座足有数里长的悬空石桥，石桥末端便是传送阵。九州之上所有前往碧落黄泉的传送阵都会将人送至此处，就在叶明发呆时，又有几名修士进入，熟门熟路地快步掠过石桥，也有几人走至传送阵离开。
叶明这才回头望去，原来那点点星光，是稳固山壁的墙，这不明材质的墙支撑在整片山壁之下，才让被掏空山体的山壁不至坍方，而其中发光物也不知是单纯装饰，还是有别的妙用。
若非亲眼所见，叶明绝不相信人类有办法打造出这样一座城，哪怕是全民皆修的现今亦然。
话说回来，对叶明来说，碧落黄泉原本就是个存在故事中的地方。
在故事里，碧落黄泉是一个充满鬼怪的地方，坏小孩都会被抓去那儿。长大后叶明才知道，当年父亲说的鬼怪，是不愿受万仙盟规范的人们，而自己也已经不乖了。
像是明白叶明心中所想，引路人适时地伸手一引。
“欢迎来到不法之徒的天堂——永夜之都‘碧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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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三人走在长长的石桥上，远看已然壮观雄伟的山城，近看更让人感到天地之大。
这座城已经不是巧夺天工能够形容的，唯有不适宜的鬼斧神工才配得上它。
巨大的山城上，密密麻麻林立着各式建筑，有高、有矮、有华贵、有简朴，全都杂在一块儿。唯一的规律，便是越往上的建筑越高大、越富丽堂皇，还真是“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但山城虽大，却不因此显得冷清，相反还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莫说走近，光是在传送阵那头，就能听见震天人语在空荡的山体内回荡，甚是嘈杂。看过去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全是人，比起外头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热闹。
三人均是修士，数里石桥不一会便走完。陆和来此处还有其他事要办，先和二人道别，引路人则带叶明去入口处申请腰牌。
一面走，引路人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天榜第五百零一位的玄天宗少主。”
没想到被识破身份，叶明神色一凝，随即运起真元。
引路人自然是故意的，他调侃道：“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说——无论你在外头是什么身份，一旦进来碧落黄泉，就只是个普通的坏蛋罢了。”
叶明神情未变，却散了真元，心道：顺便表明一下你们这些“坏蛋”有多神通广大吧。
引路人也没多说，只是丢过腰牌，笑道：“看在你让我得到珍贵情报的份上，引路的五百灵石和碧落黄泉的年费三千灵石我自行吸收，顺带送你一个售后服务。”
想不到自己还挺值钱的？叶明好气又好笑，问道：“年费？”
引路人点点头，解释道：“往后只要持此腰牌，去招牌刻有碧落黄泉花纹的相关企业便可进入此地。至于年费，像你看见的传送阵，或未来你会用上的各种公共设施都是很花钱的，当然要收取年费。年费可以预缴但不能赊帐，一但未缴费将会立即停用你的腰牌，腰牌是认神识的，一人终生只能申请三次腰牌，要记得缴费哦！”